我妻薄情(111)
晏鸿之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唉,黄河秋汛,年年都要紧张一回。”
程丹若仔细听半天,方才明白原委。
现代人可能感觉不到,但对于古人而言,防治黄河是重中之重,每年秋汛,万一降水过多,就有可能突破河防,引发洪水。所以,地方官在冬季要勘察河道,春季主持疏通河道,修缮堤坝等工作。
伏秋大汛之时,更是关键时刻,必要主持河防。
今岁雨水多,济宁地势复杂,一边是黄河,一边是运河,知府大感头痛,提前征兆民夫,预备加筑堤坝,以防洪水。
至于为什么不是春季修,是有事耽搁,还是没修好,就不好说了。
反正村庄接到消息,要征调民夫。这属于徭役,不仅没有工钱,百姓还要自带干粮,除了苦,还是苦。
且秋季本就是农忙时节,走了一部分劳动力,剩下的人肯定要忙农活,即便有心挣外快,晏鸿之也不可能耽误农事与防汛。
既无人手,也怕耽搁,只能返程。
“待明年开春,再派人来也不迟。”谢玄英宽慰老师。
晏鸿之叹气:“也罢,给村民些银钱,叫闲了修个棚子遮风挡雨,免得风吹日晒久了,漫漶过甚,平添遗憾。”
谢玄英立时应下。
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唯恐耽搁日程,就此上路。
当夜,众人返回济宁,再一日,出发返京。
因雨水不停,接下来的路程颇为匆忙,不过半月,已至通州。
京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51章 后人说
《程丹若传》
溯史出版社 (2022年修订版)
(节选)
在上一章节中, 我们考证了程丹若的幼年时代,她出身普通, 家族并未留下足够多的史料, 只知道她是山西大同人,因避战乱到了陈家。
然后就是泰平十七年,她忽然跟随名儒晏鸿之上京, 期间发生了什么, 确实值得好生探究,但必须强调, 做妾一说毫无根据, 也不符合现实。
陈家不可能把亲戚的女儿送给谢玄英, 以良为贱触犯律法, 且以谢玄英留下的文集看, 双方绝非是在不对等的情况下萌生的爱情。
至于女扮男装一说,最早出自戏剧《思美人》,乃是杜撰的情节, 出处可能是谢玄英的《四一集》——“三月裁新衣, 丹娘却着浅红袍,是吾旧衣……夫妇如此, 平生无憾”。
但原文只说是着男士道袍,而非扮男装,想来与“谢郎青衣”一样, 属于夫妻间的情趣,而非有女扮男装之事。
……
总之,无论前情如何, 可以确定的是,泰平十七年的秋天, 程丹若第一次踏足京城。
此时的她,身份已经有所变化,“义女”虽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她的地位,但却为她提供了一个留在京城的可能。
当时,京城是什么境况?
这一年,世宗皇帝三十七岁,膝下无子,看似平静的朝堂暗流汹涌。著名的夏史研究者吕教授有一说法,非常有趣——“每个人的生活都与政治密切相关,谢玄英的婚事尤其如此”。
确实,根据《至情论》,我们可以确定,他曾经定过一门亲事,为什么婚事没有成功,后来为什么会娶程丹若,明明双方的出身差别巨大,其中的政治意味十分值得考量。
……
但有一点,或许很多研究者都忽视了。
泰平十七年,程丹若只是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女,试想想,一个十五岁的孤女,生活与政治毫无关系,难道她在这个岁数,就已经有了后面的雄心壮志?这未免也太离奇。
可如果说,是爱情促使她这么做,又全无史料支持。
和谢玄英不一样,他在这年写下了《秋思》,中有一句“瑶池何日结灵果,分来天浆冬夜尝”,被认为是相思之作。
天浆即是石榴之意,丹若又是石榴的别称,冬夜无疑代指他自己,否则秋日的石榴想到冬天晚上,实在有些不通。
所以,此时的谢玄英,极有可能心存爱慕之意,但程丹若呢?
她爱慕这个史书留名的美人吗?情理上似乎理所应当,可编者考据后,认为或许还存在另一种可能。
只有梳理通这一点,才能理解程丹若今后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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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四一集》,谢玄英的文集之一,主要记述了他与程丹若的夫妇生活,总结为四个“一”——“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因此得名。
2、《至情论》,谢玄英的散文,论述了他对爱情的看法,提出“婚姻无情不始,情非婚姻不至”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