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1026)
“宁远夫人。”对方客气地停下脚步,打量她眼,轻轻一叹。
“郡王妃。”程丹若看向许意娘,余光则掠过身边奶娘怀中的幼儿。
这大概就是丰郡王的嫡子了。
许意娘瞧了她会儿,轻声道:“太后娘娘性子急,有什么事,夫人忍一忍。”
程丹若笑笑,却问道:“郡王妃怎么这时候来?”
“礼不可废,我等身为晚辈,自当晨昏定省。”许意娘也是一笑,慢慢道,“今日暖和,带晨哥儿过来给娘娘瞧瞧。”
程丹若便大大方方看向孩子:“孩子很健康,郡王妃费心了。”
许意娘接过儿子,面上露出真切的笑意:“皮着呢。”
“小孩子哪有不顽皮的。”程丹若没有多拉家常,点点头,“不打扰郡王妃尽孝了。”
许意娘微微一笑:“改日再叙。”
说罢,抱着孩子进去请安。
“拜见太后娘娘。”殿内传来温和又宁静的声音。
程丹若侧耳听了会儿,笑了:今天暖和,带孩子过来看看?
不不,这是来“救”她的。
可惜啊,太后的出招过于个性,大家都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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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回到侯府,如实回禀了自己被罚抄书和闭门思过的消息。
靖海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似在思量什么。
许久,回神宽慰道:“委屈你了。”
程丹若心想,这不是委不委屈的问题,这是太后不占理啊。
古代讲究“八议”,有八种人犯罪,不能私自问罪审判,必须交由皇帝裁度。
谢玄英占了“能、勤、贵”三项,纵然问罪他昨日斗殴,也该减免罪行。程丹若本人也是命妇,属于议贵之列,甚至也能算议勤。
哪怕她有错,太后也不应该问罪她,何况她什么都没干。
但她不仅问罪了,更离谱的是,程丹若说了“差事在身”,这是皇帝的任命,太后却不当回事,坚持自己的处罚。
换言之,这是把自己的优先级至于皇帝之上。
事情过于离谱,程丹若便没有争辩,立马抽身。
但她留了个心眼,全程都没有真正“认罪”,就怕在古人眼里,这会儿是该据理力争的。
她试探道:“媳妇惭愧,未能直辩到底。”
“你做得没错。”靖海侯中肯道,“出言顶撞太后,有理也无理。”
程丹若抿住唇角。
果然,皇权最看重君臣尊卑,纵然太后只是口谕,可众目睽睽,没有不算数的道理。在话出口的刹那,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不对,但还是会维护太后的权威。
哪怕是皇帝。
毕竟区区一个臣子,难道还让太后认错吗?
想这么干,先把刀架在皇帝脖子上再说。
她思忖片刻,道:“儿媳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是这回,寿昌侯家未免也太不讲理了。”
靖海侯暗暗点头,满意她的通透,口气透出几分赞赏:“不错,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臣与君之间,君主肯定是没有错的,有错的都是臣。太后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也不是太后的问题,是寿昌侯家蒙蔽了太后。
错上加错,不能放过。
“儿媳明白了。”程丹若有点摸到了古人的脉。
君臣有别,尊卑有序,命不好投胎为臣,想对付,啊不是,“劝谏”君王,就要讲究点方法。
太后既然在乎尹家。
尹家既然这么不把谢家放眼里。
那就去死吧。
靖海侯的思路值得学习,她忍不住试探。
“我出来的时候,遇见了丰郡王妃。她对儿媳颇为关切。”程丹若暗示。
许意娘和丰郡王不愧是夫妻,丰郡王塞完人情,许意娘又接着塞。他们不接怕得罪小人,接了又后患无穷,实在烦恼。
她想听听老狐狸的想法。
靖海侯笑了笑,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朝局滔滔如江水,人在水中,或独行一舟,或携手争流,各有所择。但这是太平时月,洪涝之年,你可知道何人死得最早?”
程丹若想了想,回答道:“隔岸观火的人?”
“不错,江河决堤之际,最先死的就是站在岸上的人。”靖海侯道,“他们无船可坐,只能眼睁睁地被洪水吞噬。”
程丹若似有所悟。
明哲保身不代表置身事外,除非暂时隐退,或被边缘化,否则不可能真的事不关己,想袖手旁观,坐收渔利,最后只会首当其冲,头一个倒霉。
以谢玄英的职位,谢家的地位,他们注定无法静待结果。
“多谢父亲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