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抱着本《报纸的良知》不肯松手，孤儿院的范院长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警告，不要再去她房间偷书看。想要得到幸福，就要装得甜美可爱，单纯无害才惹会人喜欢，没人喜欢较真尖利的人。

她不肯相信，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事到如今，余煦已来不及后悔，还好飞机上她提前证据发出去。

死前也算做件好事，希望下次投胎上天能可怜一下她，如果有来生，她不想再做孤儿了。

天空被闪电照亮，雷声在耳边响起。

余煦似一摊烂泥瘫在地上，张嘴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口鲜血不断从嘴里呕出，她挣扎着想起身，大脑已无法控制四肢，徒劳又跌回地上。

只剩下剧痛提醒着她还活着。

雨水不停拍打在她身上，温热的血顺着雨水蔓延开，染红了一片。

孔枫人罩在黑伞下，居高临下眼神复杂地注视她。

他身姿挺拔、五官立体、轮廓硬朗棱角分明，狭长的眼睛总让人有种被深情注视的错觉。哪怕是现在，依旧一派温润如玉的样子。

“我们相遇得太早了。我只能把你留在我生命中的一个阶段。也许你不做记者，我们也会有完美的结局。别怪我，有些事是注定的。”

孔枫的语气略带些遗憾，眼神中却丝毫不见愧疚。

此刻的孔枫眼中冰冷、坚硬，没有一丝温度，让人不寒而栗。

余煦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原来孔枫的那些鼓励和支持都是有意为之。

小玉是孔枫的大学学妹，他突然帮她换了新手机，轻而易举就能知道所有的调查进度……

为了钱吗？

她刚从二十层的天台掉落到一层，电梯没有那么快，孔枫已经在摄像头范围内，多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他们在装睡？

是刘念彤把她推下天台吗？还是客厅里那几个好友？

余煦想笑自己的愚蠢，身体已经不能支撑她再做什么，散去最后一缕呼吸。

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她在这天来到世界上，又一次次在这天被抛弃。

第2章 重生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窗外地上印满铜钱般大小的光斑。

树上还有前一晚暴雨留下的水珠。

窗前的病床前，两位中年女人围坐着，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面颊。

两位中年男人面色凝重站在床尾。

病房门打开，一群医生鱼贯而入。

实习医生对查房的主任说：“患者十一岁，一周前发生车祸深度昏迷。患者大脑受到严重撞击，蛛网膜下腔出血，颅骨多发骨折，当地医院经过手术抢救，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周五转院过来，胡院士主刀，和樊院长再次为患者进行了手术，术后各项生命体征逐渐平稳，昨晚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主任看了脑CT、病例和用药记录。樊院长医术一流，何况还请动了脑外科泰斗胡老，医嘱不用做任何更改。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成熟稳重的樊院长来到病房，实习医生们立马恭敬地打招呼，让开了路。

樊院长仔细查看监测仪的数值，接过今早检测结果看了下，轻轻拍了拍病床小女孩的肩膀，温柔地呼唤着：“煦煦……”

病床上的小女孩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上打着石膏，双眼无意识地闭着，连眼珠都不曾动一下。

“老樊，麻药早应该代谢完了吧？为什么我外甥女还不醒……”儒雅的中年男人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樊院长给他个安慰的眼神，“手术很成功，煦煦的各项指标已趋于平稳。一般来说，全麻的药物代谢完后，人很快就能恢复清醒。但煦煦在二次手术前就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恢复清醒的时间是会晚一些，你们不要着急。”

话音刚落，小女孩的手指动了动，眼皮下的眼珠开始不停地转动。

余煦听到嘈杂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浓重的消毒水味侵入鼻腔。阳光晃得她眼角泛出泪水，无力地眼皮又合上了，耳边充斥着悲切的哭声、叫喊声。

身边围着很多医生，她的头痛得好像要裂开。

她还活着？从二十层楼摔下来竟然没有死？怎么可能？

又惊又喜，抵不住身体浓浓的疲惫又晕了过去。

余煦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头顶的灯晃得她一阵阵眩晕。

身边已不是医生，男女老少都有。

长相漂亮的中年女人正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眶里都是红血丝，“煦煦，你终于醒了！妈妈要担心死了！”

大家七嘴八舌都在关切着她。

妈妈？梦吗？

她小时候无数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象着妈妈的长相，次数多了，梦里的妈妈和这个女人长得几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