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院长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春妮，我也很希望你能够领养昕蕊，但是你这个年龄，没有结婚，是领养不了孩子的，除非等到你满四十岁。”

四十岁，那还得好几年。

沈院长看春妮蹙着眉，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其实……之前有人愿意领养昕蕊，但是她自己不肯被领养，如果你能劝动她，我可以再去联系那位领养人。你也知道，以她的情况，其实不太适合呆在福利院。”

……

瘦小的女孩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呼吸管，脑袋被纱布包着，越发衬得她面色苍白。

女孩已经醒来了，正扭头看着窗外发呆。

听到有人走进来，她转过头，一下子就对上了春妮的视线。

她有些苦恼地蹙起眉，想要拔头发，但灵活的左手却被插着输液管，右手小指被绷带缠着，脑袋上又包着纱布，竟然连下意识拔头发的动作都做不了。

她只能蹙着眉，有些苦恼地低声说道：

“我跟院长说过不要给你打电话了，她一定是又背着我偷偷找你。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疼不疼？”

春妮没有理会她的“对不起”，而是径自坐到床边，温声问道。

“不疼。”

李昕蕊摇头。

“渴不渴，我帮你倒水。”

“不渴。”

“那饿了没有，我去给你买一点吃的。”

“我不饿。春妮阿姨，你不用管我了，你回去吧。”

春妮看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碰了一下她脑袋上的纱布。

“嘶——”

李昕蕊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没忍住倒抽了一口气。

“你看！你明明是感觉得到疼的！你不愿意写字，不写就好了，他们要打你，你去找院长！

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他们还用胶水粘你的头发，又把你的衣服扔到厕所里，还故意拿你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自暴自弃？院长跟我说了，有人愿意领养你，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人家走？你走了就不用再忍受这些了。”

李昕蕊听着春妮说了一大串的话，默默垂下了眼帘。

过了一会儿，久到春妮以为她不愿意说话的时候，她突然低声说道：

“这些都是我该得的报应。”

“我不配被人领养。”

“他们说我活该，我觉得，他们没说错。”李昕蕊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看向春妮。

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

这份平静，却让春妮觉得万分的心酸。

“错的是李建新那个混蛋！手指断了，就已经是你的惩罚了。微微和渺渺都说你保护了他们，他们不怪你了。你又欠福利院那些人什么？你什么都不欠！”

李昕蕊很平静地摇了摇头，小声，却又清晰地说道：

“他是坏人，我是他的女儿，我生来就是罪恶的，他们打我……是我活该。”

“不是这样的昕蕊。”春妮蹙着眉，蹲到病床边，拉起李昕蕊的手，温和，却又坚定地说道：

“你爸爸把你妈妈家暴致死，那是他的错，他打你，也是他的错，他知道你害怕被他打，就利用你干坏事，也是他的错。有罪的人是他！

你还小，只要忘记过去的这些，好好学习，做一个好孩子，好学生，你的未来就是不可限量的。没有谁生来就是罪恶的。

我知道，你想赎罪，你觉得对不起微微和渺渺，所以别人打你你也不反抗对不对？但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打你。

如果你真的想赎罪，就好好给我振作起来，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不管是做一名警察伸张正义，还是做一名医生治病救人，或者做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赎罪，而不是以这种方式。”

春妮真的很生气，也很心疼。

当初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去赵凤珍家，也不愿意和她走，一心想去福利院。

现在进了福利院，他们只能通过正规的手续办理领养，才能带她走。

可偏偏她就是倔，不管谁领养，都不愿意走，一心想要待在福利院。

春妮这回终于憋不住了，把心里积攒的话给说了出来。

“警察？医生？”李昕蕊的眼底起了一层水雾：“我这种人，配吗？”

“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你的本事够不够！自暴自弃永远不是赎罪的方式。如果你真想赎罪，就给我振作起来，好好学习，以后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是最好的赎罪。”

李昕蕊被这番话给震住了。

她表面上看上去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春妮却从她微微卷曲的手指看出了她现在心底的不平静。

“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先去帮你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