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91)
有清浅的气息逼近,贺思今揪紧衣袖。
“吝惟的事情,我会查。可你……”
她壮着胆子去看,适应了屋中的黑暗,隐约可见他眸光探下。
“可你,还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殿下请问。”
宴朝盯紧她:“除了保下贺家,你可还有别的心思?”
“……思今不明白。”
“你明白的。”他的声音淡淡。
房中静极了,静到仿佛时间停滞。
贺思今松开衣袖,半晌,她道:“梦中生死皆是虚幻,今生殿下出手,思今信这结局必然改变,既是改变,便无仇恨。思今亦只记得殿下是贺家恩人。贺家从来只愿好好活着,不问过往。”
又是半刻。
“好。”
宴朝说完这一声好,伸出手。
贺思今下意识抬手,掌心温热,她摩挲了一下,是那颗扳指。
“殿下……”
“最后一个问题,春日宴上,为何没有用它?”
用什么?她看向手中盈盈一只,有些迷茫:“那般情形,殿下希望我拿出么?”
“……”
揣摩不出他的意思,贺思今只得复道:“当时,已经惹了圣怒,如果思今再提心仪之人乃是殿下,想以此来拒绝吝公子,想必……想必只会更糟。”
“……罢了,你走吧。”
虽是还有疑惑,贺思今却也不好再提。
出门前,她心有不忍,回身问那已然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殿下,没有其他的要问我吗?”
“没有。”
他应得果断,贺思今便没了后话。
见人已经走进了夜色中,屋中人才缓缓张开手。
手指拂过满是尘埃的桌椅,一步一步,他行至床榻边。
她应是想问他,为何不问贺家究竟知道什么吧?
问如何,不问又如何。
既然早知结局,何必叫她担上祸事。
贺家想活下去,那就,一直沉默吧。
廿五掠进屋子:“贺小姐已经安然回了偏殿。”
“嗯。”
“贺小姐真傻。”
“???”
“殿下的扳指哪里是随便会给的?那可是御赐的扳指,倘若是在春日宴上拿出来,那陛下定是明白殿下与贺小姐是两情相悦,以陛下对殿下的在意,必不会轻易为难了贺小姐,更不会答应吝公子的求娶,便就是陛下心中不乐意,也会私下里与殿下说的,”廿五道,“没想到,贺小姐竟然以为殿下是要让她独自承受圣怒呢。”
“……”
“我们殿下哪里是那么没有担当的?”
“说够了?”
“咳……嗯,够了。”廿五讪讪住嘴。
“叫廿七继续盯着吝国公府,不,盯着吝惟。”
“是!”
贺思今这一路回来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被发现了。
没想到竟是平稳无他,前头引路的公公很是尽责,将她送回才退下。
訾颜已经在案前等得瞌睡,听见声一纵,定睛一看才回神:“解开了?”
“啊?”想起来她问的是九连环,贺思今才忙不迭应,“还没,五公主宽容,放我先回来了。”
“啧,那你吃了没?”
“没。”但是没有胃口。
訾颜已经开始张罗:“快快快,我也没吃呢,饿死我了!”
“姐姐怎么还没吃?”
“等你么不是。”訾颜笑,“是不是很感动?”
“感动。”
是真的很感动。
看着扒饭的訾大小姐,贺思今心中复杂。
一开始走近她,她就是存了心思的,虽说没有刻意,却也算不上无辜。
如今,她与宴朝所提,又事关她所在意的人。
吝国公府会不会与恒王起事有关,她不能确定。
可吝惟回来,势必不打算善了。
他拉扯贺家,又与她摊牌。
无论吝家选不选择恒王,其剑都是直逼帝后。
爹爹说,七殿下,仍是七殿下。
宴朝是皇子,这一点不会变。
她选择了宴朝,便是站在了吝家对面。
訾颜吃得欢,吃相算不得好。
訾将军是今上的镇国将军,訾颜是訾家的女儿。
贺思今想,如果有朝一日,訾大小姐知道自己属意的人,是在与整个訾家为敌,与她朝哥哥为敌,与她为敌——
她会怎么样?
眼前似又浮现起上辈子她摔剑而去的背影。
那是怎样的一辈子啊。
她仍是一身银红,可是那个也爱着银红的少年已经入了苑山别院,再不现于人前。
她的朝哥哥,也冷漠丢弃了她。
那日她离去的时候,心中该也是苦透了吧。
原来,那么糟糕的一辈子,对谁人,都是一样的。
“你怎么不吃啊?你看我做什么?”訾颜敲碗。
“看你好看。”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