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56)
“此物交给每日送膳的宫人,名曰央临。”
等到贺思今揭了窗,外头已经再无人影,唯有一颗翡翠的扳指,落在窗台上,莹莹盛着月色。
宴朝擅弓,朝王府中多的是扳指,却从未见他戴过。
贺思今拣起来,尚有余温。
第28章 动容 ◇
◎多思无益◎
夜半, 漱石茶楼卸了白日的热闹,一道鹧鸪声划破了静寂,鬼魅般的身影出没, 将茶楼包围起来。
空荡荡的街巷中, 有女子立在墙角。
“王女觉得可有意思?”宴朝转身, 身影隐在暗处,语调平平。
“姬偲感念殿下搭救之恩。”
廿五闻言压低了声音警告:“姬偲,上次你明知那是你王兄的人, 却半推半就地当街闹事。若非是贺家小姐出现, 怕是那日暴露的不是谦王, 而是殿下。今日,你又想做什么?”
“我说了,为了报恩。”姬偲没看廿五, 而是望向暗处的身影, “殿下助我进漱石茶楼,不就是为了引出想要刺杀你的是谁吗?上次王兄的人装醉装得太假, 我都看得出来,殿下必也瞧出来了,殿下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主子不言,廿五上前一步:“你待如何?”
“你看,”柔弱无骨的手指一点,那漱石茶楼内,极细微的打斗声,姬偲笑了,“王兄如今在西戎自顾不暇, 哪里有功夫管我的死活, 便是再想抓我回去, 也不会派人来大宁的都城。那人确实曾是王兄的人,可现在是谁的人,就未可知了,否则,也不会与教唆我躲在殿下车中的声音,一般无二。”
“你是说……”廿五回头看主子,仍没得动静。
“姬偲这双耳朵,能辨万般声响,纵然他的声音再修饰,我也能揪出蛛丝马迹来,”她一字一顿道,看着黑暗中的人,语音一转,“可殿下似乎并不意外。”
罢了,她撇开眼:“如此,这次不顾殿下劝阻重回漱石茶楼,倒是多此一举。不过,姬偲能做的,都做了,已无所用,还请殿下履行承诺。”
顿了顿,她一笑:“今日,姬偲便会死在那楼中,明日,世间再无姬偲。”
第二日一早,贺思今就听说昨晚漱石茶楼着了火,火势惊人,救了两个时辰,里头物件皆是烧毁,所幸住在里头的小厮琴师逃出。
“只有一人……”青雀说的时候主子正在用早膳,便就停下了。
“谁?”贺思今抬眼,却恍然想起,“那日的女子?”
青雀点了点头,据说死状惨烈,面目全非,只一把凤尾箜篌残留一角。
往宫里的路经过茶楼,空气中都是焦味,围观的人不少,唏嘘不止。
昔日京城最热闹的茶楼,如今竟是一丝轮廓也无,一夜之间,沦为焦土。
马车途径时,贺思今瞧见废墟边站着的几人,皆是茶楼小厮打扮,脸上全是黑灰,正与兵马司的人一起在搬东西,还有几个琴师在边上抹眼睛,时不时搭把手。
“小姐莫看了,免得做噩梦。”阿锦替她放了帘子。
这场火,与他可有干系?
怀中的扳指被她按住,路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只望一切终有转圜。
吝国公府,葳蕤院,桌上早膳满满当当,玉箸挑挑拣拣了片刻,最后也未得进嘴。
“爷,这是夫人昨日亲手做的栗子糕,爷要是没胃口,尝尝这个?”
“中羽啊。”
“哎!爷您说!”
吝惟一脚踹了出去:“没胃口吃栗子糕有用?!你有没有常识?”
“哎呦哎呦,爷说得是,是小的蠢。”中羽嬉皮笑脸又凑过来,“方才木酒回来了。”
石凳上的人这才丢了玉箸:“叫他进来。”
“是。”
进来的人刚刚跨进屋子,就听得一声啧。
木酒赶紧收脚。
“事没做好,连善后也不会了?”吝惟的声音没有温度。
木酒跪下:“属下无能。”
“脱了鞋进来。”
沾了黑灰的鞋子刚一脱下便就被中羽机灵拿了丢进了炭火盆子里,火苗舔上,往上窜了窜。
木酒便赤着脚走进,端正躬身:“这些日子主子往茶楼去得多,属下自问已经摸清了茶楼环境,应不会走错。可昨夜我们方到不久,便有鹧鸪为号,谦王的人突然出现,我们刚潜入王女房间就有人喊走水,情急之下,属下依令将床上人刺杀。”
“喔,杀完呢?”
“外头火势大得古怪,属下没敢多留。”
“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王女?”
“……应是,近日属下一直在楼下观察,确实是那间屋子。”
“狡辩?”
“属下不敢。”
吝惟踱着步,慢慢近前:“木酒,你可知我为何要你杀了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