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257)
他说着又一点边上矮几上的糕点:“来,过来吃,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廿复自是不会以为这皇帝是要与自己冰释前嫌,就算是,他也不能允许,自是没过去碰那一盘子花花绿绿的点心。
片刻,他却还是比划了一下。
“你是问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的身份,还不杀你吗?还是问,我今日究竟是为何抓你来?”宴正清一个一个地猜,“或者,你想问何时能放你走?”
廿复停下,而后,他突然上前。
宴正清下意识往后一闪,等反应过来他只是要拿纸笔的时候,兀自苦笑一下。
廿复却是没管这么多,落笔写道:“你想要朝王来。”
“是了,这大宁,还是你俩最聪明。”
“他被你禁足了。”
“朕说的是,好好修养,若是修养好了,还是得出来的。”
“你不怕他杀了你?”
读到这里,座上人顿住,廿复警惕地抬眼。
而后,他瞧见中年人鬓边的白发,以及,他无奈的声音:“如果朕说,朕的时日无多了呢?”
这次,轮到廿复停下。
“为何?”
宴正清没再叫他写下去,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朱笔。
他把玩了一下那只笔,似乎这是个很困难的问题,终于在等待的人即将失去耐心时,缓缓问道:“你想杀朕吗?”
廿复点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快了,孩子,但不是现在。”宴正清却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并不在乎他一直别在腰际并未卸下的剑,“朕若是现在死了,就是天下大乱,你如今既是他府上的人,这个道理,该是懂的。”
廿复的牙关都是咬紧的,但是该死的,他没有说错。
朝王府是要谋反,却不是现在。
宴朝不会叫整个朝王府连着贺家做了大宁的罪人。
在此之前,北狄要打,大宁要守。
他多希望手刃仇人,可他娘的不能。
即便仇人就在眼前。
天边现出一点鱼肚白的时候,街巷上已经有了吆喝声。
早茶铺子上的包子蒸得正好,老板娘擦了汗抬眼,正见一位女子过来,看穿着打扮是个富贵人家的,要了几个素包子便就道了谢回去一辆气派的马车上。
直到那马车远去,她才一拍脑门想起:“哎呦孩子他爹,方才那可是朝王府的马车!那可是朝王妃啊!我好像还瞧见马车上的朝王殿下了!”
“哪能啊?朝王不是……啊?”
“方才瞧着是个好的啊,没见哪里不对。”老板娘越回忆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傻子哪里能是那般的?”
她分明瞧见朝王亲自伸手接了王妃上车,仍是面若冠玉,与王妃一起端得是一双璧人,怎会是传闻中的傻王爷?莫不是王爷那病都好了?
当然,老百姓以讹传讹的事情太多了。
失忆传成傻子也不足为奇。
宴朝自然是不在意的,他身上的朝服被贺思今小心整理好。
“去吧。”她说。
未到早朝点卯的时候,宫门口寂寥,却早已经有人守着,远远瞧见他们的马车已经折身进去送信。
廿复这一夜,眼瞧着眼前的帝王咳出了血来。
只是,他不将他押进大牢,也不再与他说话,甚至命人给他赐了座。
这是摆明了要等了。
好在两个时辰不过,便就有人来传话。
闻说那人来了,廿复甚至瞧见宴正清正了正身子。
他忽得一哂,站起身来。
宴朝进殿的时候,福盛迎的,殿门在他身后沉沉关上。
目光周了一转,瞧见廿复的脸,他才垂首上前几步:“陛下。”
贺思今就等在马车里,她一点点掰着包子吃,来的路上这包子还烫着,现下已经被吃凉了,不过这大夏天的,她也不介意,倒是外头开始慢慢起了的人声叫她停了下来。
悄悄揭开一点车帘看出去,正见上朝的官员过来。
几乎每一个路过他们的马车时都狐疑多瞧了几眼。
有几个对上她视线的,皆是仓皇收回目光。
这些大臣从来是乐于打听事情的,朝王府的护卫被抓进宫中一夜未出,今日一早朝王便就亲自入了宫,这件事情落在这些人耳朵里,不知又会如何想。
“左相大人。”有人匆匆跟上前头人,朝笏在手,他复又压低了声音,“陛下这是……”
“陛下的意思,岂是我等可以揣摩的?”左相瞥眼,瞧向那停在宫门口的马车,“有贺神医在,想必朝王殿下的病是好了,既是好了,当然要替陛下分忧。”
“大人说得是。”
“走吧。”
不日,北地战报,节节败退,已经退到了咀琼关下。
同一天,刚刚病愈回朝的朝王提金弓,率十五万援军北上,帝王亲送至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