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206)
颤抖中,他似是嗅见春风,如雾如雨露,落在他身上。
他睁开眼,瞧见漫天星辰坠下,于天际交界处,有一虹桥蜿蜒至脚下。
光影明灭处,有仙子自那滚滚滔滔的云海中走来。
贺思今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倒在地上的男人。
屋中只一盏微弱的烛火。
宴朝双唇赤红,不知是因为吐过血还是单纯被他自己咬破。
垂在身畔手掌上,刚刚划开的伤口还在流血。
手掌的主人却全然未知。
他只是怔怔坐着。
瞧见她过来,他似是释然:“原来是你。”
声音亦是震颤,带着自嘲般,平淡而惨烈。
“宴朝。”贺思今蹲身下去,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宴朝。
好似是被拔掉了利爪的幼兽,正在一点点舔舐自己的伤口。
又好似是堕入尘埃中的神祇,正在哀求自己的最后一个信徒。
亦或,都不是。
他坐在那里,了无生机,却满生期待。
他伸出手,贺思今下意识接住。
一触之下,她方觉他已是浑身滚烫,浑不像刚刚她试过的额头。
“你发烧了!”她俯身去抱住他胳膊,想拉他起来。
不想,他却一个用力,将人拽下。
贺思今吃痛,跌坐到他怀中。
腰间被扣住。
“不是发烧。”他道,声音沉缓。
贺思今挣脱不得,按在他肩头。
“宴朝?”她终于发现他并不正常。
“我答应过你,绝不再犯。”他说,“对不起。”
“……”
“我总想,如果你一直在,如果五年前,我追上你,是否不一样。”
他这是将她,当作了旁人?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听他痴痴笑了一声。
宴朝抬起手,食指落在了她眉尖。
“别动。”他说,到底晚了。
贺思今受惊,往后疾退,却因为人在他怀中,连带着男人也一并倒下。
宴朝受伤的手掌垫在她脑后,贺思今整个人被压在了微凉的地上,男人闷哼一声,那根点在眉尖的手指却没有收回。
指腹拂过她眉眼,鼻尖,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贺思今抖得厉害,唇上更甚。
“对不起。”
她听得这一句,下一刻,唇上烫灼。
!!!!!!!!
浅尝辄止的一触即退,而后,宴朝顿住。
眼中,是一双染了潮气的睫。
“贺思今。”
他忽得唤了一声。
身下人一震,看向他的眼,慌乱却明艳。
他复又俯下身去。
这一次,贺思今的唇被轻轻吻开,陌生的感觉让她止不住地揪紧了他的衣襟。
垫在脖颈后的手掌微微使力,她不由仰起下巴。
唇上的暖玉便顺遂而下,落在了她的下颌,蜿蜒耳后。
“宴……朝……”断续的语调,仿若揉碎的细银。
第二日宴朝醒来的时候,头还是疼的,精神却是清明。
他坐起来,身上盖着被褥。
软塌边摆着干净的衣衫,他起身,手掌按在床沿上刺痛。
掌心缠着纱布,伤口显然已经被处理过。
“来人。”
廿五应声进来,瞧见主子面色,小心问道:“殿下可好些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抬起手。
“殿下责罚。”
宴朝拧眉,罢了,昨晚命他寅时再回来,想必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昏睡过去,想来是廿五觉得他伤口严重,才擅作主张给包扎了。
“……起来吧。”
宴朝兀自掏了衣裳洗漱,面色沉静。
廿五没敢作声,直到听得已经收拾妥当的主子执了茶盏坐下,才过去叫了早膳伺候。
“殿下昨夜分明用了药。”廿五道,“怎会压不住?”
“寻常毒物,这解毒丸,自是可解。”
“殿下不是说,这密室中的濯春茶很可能与当年的毒出自一人之手?又怎么会上次可解,这次不能?”
“毒?”宴朝冷笑一声,“有什么毒,会叫人欲罢不能,又有什么毒,能叫人流连探春楼呢?”
“殿下意思是——”
“是药,叫人上瘾的药。”宴朝淡淡瞧着那杯中浅碧,“当年,我问的可也是药。”
罢了,他掀眼看向自己的手下:“你可知,但凡上瘾的东西,都是不能沾的。若是沾了,纵是戒断仍留有毒性,好似药引,再染,药效便是成倍计。”
“什么?!”
“可惜,我也是昨夜刚刚知晓。”如果不是幻境中出现的身影仍是她,他还不能肯定,那是个什么损物,闭了闭眼,宴朝沉下气息,“京中不会轻易出现西南郗州的东西,除非有人早早已经与这边有勾结。”
廿五深以为然,心中焦急:“依殿下意思,这郗州城中,又有何人要这般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