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179)
“訾姐姐?”
“我没事,”訾大小姐收了长枪,“是我认错人了。”
不等贺思今回答,她已经轻松一笑:“也好,你不是他最好。今日我便先走了。”
“姐姐不留下用午膳?”
“今日除夕,不兴在别人家用饭的,”訾颜摆摆手,“而且,我猜一会有人该回来了。”
她说的自然是宴朝,管家打她进门起就派人去通知了。
“我送姐姐。”
“不必。”訾颜走得潇洒。
倒是管家不敢怠慢,跟着送了出去。
待得人去,持剑的男子才堪堪转身:“王妃,何时认出我的?”
许是嗓子的问题,他说话一字一顿,早已失了前时姿态。
便是这王妃二字,也咬得死。
贺思今只觉往事如烟,仿佛不久之前,那个笑起来便就漾起酒窝的少年郎还曾油嘴滑舌地逗趣。
“以前,你也是这般在苑山别院么?”她问。
“……”半晌,男子才呜呜似是一哂,“那时,没毁容。”
贺思今张了张口,想问他嗓子这次是怎么了,他如何逃出生天的,这次,他又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选择宴朝,可到头来,她竟也无话可与他说。
“嗓子或许我爹可治。”
“不必。”他拒绝得干脆,“当我哑巴就好。”
顿了顿,他说:“属下告退。”
贺思今默默看着他背影,终是轻轻叹了一声。
一回身,却是瞧见宴朝。
不知他是何时回来的,贺思今有些意外:“夫君。”
“嗯。”宴朝垂了眉眼过来,只问,“饿了吗?”
“有点。”她说,与他一并往里走,“除夕正餐在晚上,中午我便叫厨房煲了鸡汤,码了鳝丝,中午便就吃面吧?”
“好。”
说是吃面,宴朝却是没有用多少。
贺思今其实也不算饿,而且,她有些担心訾颜。
廿复的事情,她也是听贺思楷说过后特意留心才发现的。他不说话,府中人大多都以为他是个哑巴,他也不似廿五廿七他们常跟在宴朝左右,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偶尔给管家帮忙收拾下东西。
声音不对,面容不对,连性格都不对。
可越是这样,才越接近真相。
更何况,宴朝不是随便大发善心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也是今日才敢确定,廿复,就是吝惟。
“当日将他押去天牢的时候,有人喂他用了毒。”
贺思今一怔,偏头看向一边的男人。
宴朝又替她夹了些鳝丝:“边吃边听。”
贺思今立刻开始动筷子。
男人目光微动,继续道:“那日原本他是与人做了交易的。他筹谋一切,便是为了将后宫丑事公之于众,而有人正与他有一般的想法。所以,他在明,那人在暗。”
“没想到,暗处的人尚未救他,他就在押送天牢的途中被人拦截,强行喂下毒。此毒几个时辰后才会发作,奈何当日兵荒马乱,押送他的人后来也都死了,查不出来。”
“不是查不出来,是……不想查了。”贺思今接道。
对于帝王来说,自己做了混账事被揭露,杀了揭露的人便是理亏作恶,可倘若这揭露人自己死了,又有什么必要追查,是嫌不够堵么?
而下毒的人也是抓住了帝王心思,做得干净。
“嗯。”宴朝点头,“此毒发作后,面上生毒疮,毒疮溃烂至死,因而死状无以辨。”
贺思今顿住,口中的面滞住。
宴朝自觉失言,咳嗽了一声:“但如果能及时切去,可救。吝惟身边有一死士,名木酒,以身刮面入狱中相替。”
“……”
具体的细节,宴朝终究是不再说了。
贺思今也饱了。
她小心搁下了筷子,顿了顿,终于问道:“那,喂毒的人是谁?”
问完,她复又想了一瞬:“其实,他好像也做了挺多不择手段的事情,恨他的人,若论起宫里的,应该有五公主一份。”
“他也说过自己是咎由自取。”宴朝道。
看来,大概是猜对了。
贺思今沉吟半刻:“那是谁答应了与他合作的?最后又为何没有出手相救?”
“景妃。”
“景妃?!”贺思今这才想起来那次在景华寺的偶遇,“所以,那天你是跟踪景妃才去的景华寺?”
“景妃常年礼佛,每年今上特允其出宫过去景华寺。”
景妃。
想起那日山道上景妃与亓皇后的对话,贺思今有些明白过来。
她恨的人,怕是不仅仅是皇后,她恨的,还有今上。
而她想做的,虽然现在一时还理不清,可有一点很清楚,仅仅扳倒一个亓皇后,不够。
可是五年前那日的情形,亓皇后已经一力担下,恒王兵败,已然尘埃落定,这件事情难以继续翻出来,而吝惟又已经被毒死狱中,她又何必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