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42)

作者:小熊校长

许初谢过了。“今年适逢武林大会,我一向想要去看看,因此便不急,待我从豫州回来,再来烦请星弁,如何?”

“没问题!今年家父和家兄同去,留我看家,正好可以料理这些事。”

宋星弁带他去了蓟州有名的酒楼,在二楼当风而坐,等菜时宋公子凭栏而立,就引来多少目光。

后来每次许初去凌霄阁,宋星弁都要带他吃吃逛逛,想来家中事务有其兄打理,宋二公子闲散得很,才有心思出来招摇,到处惹人眼目。

虽然这么想,但许初并不讨厌他。宋星弁行事坦荡,待人体贴,更兼形貌出众,于是招摇都成了潇洒风流。

前些日子许初去裁缝铺做了几身春衣,原本他随师父隐居,所着都是素衣,许初又不喜张扬,没在打扮上用过多少心思。近日来天气晴暖,上下人等都着了鲜亮衣服,尤其是陆元朗换上单衣后更显得挺拔潇洒,看得许初也不觉动了心思。

那裁缝还嫌许初选的素,非要给他推荐几匹花样料子,许初看了便觉得穿不到自己身上来,只有一匹青莲纹的留下了。

等衣服做成一看,确实还都是那么素净,只这件青莲纹的有些新意。

许初换上了去给陆元朗诊脉,被灵雪告知说人在花园里。去了时远远就看见陆元朗坐在凉亭上,手上闲闲翻着一本图谱,眼睛却遥望远处。

陆元朗安闲自在,眼角带笑。许初随着他目光去看,看到郑昭月正在草地上放风筝。

春风和煦,春光融融,许初却忽然觉得一阵冷风直灌进心口,悔不该这么早就换上单衣。

陆元朗看到了他,显然也看到了他的新衣,目光上下一扫,请他坐下。

只这一眼,许初就莫名口干舌燥起来。

“元朗最近感觉如何?”

“日有起色,只是比起那夜之前还差得多。原以为已经大好,不想又遭了这场风波,添了新伤,累及遂之又要为我操心。”

仰头看着风筝笑的郑昭月回头看了他们几次,少年的目光倔强坚韧,带着一种谁也动摇不了的痴迷。

许初只觉得那目光刺得他生疼。

那天少年坐在陆元朗的马上,被他圈在怀里招摇过市,其间扭过头看陆元朗的脸色,眼神中的崇拜虽不比今日,但也足够使路人皆知了。

许初想,谁能拒绝得了少年人这样的目光呢?又有谁能拒绝陆元朗的怀抱呢。

瑞迎动手的时候陆元朗将他揽到身前,只有那么一瞬,许初尚且觉得难忘,好像夜色都被点亮了。

他看到过郑昭月围着陆元朗给他展示自己的新衣,一件件比在身上问哪套好看,也看到过郑昭月因为陆元朗不喜欢几句戏词而现场改编,问他最喜欢哪一段。

少年的情意是那么直白而热烈,取悦于人的意图不用任何讳饰。

许初看到陆元朗的视线飘得比风筝还远,并没有落在少年身上,就知道郑昭月也将有心碎的一天。

他是明知陆元朗对顾瞻的深情还一往无前,郑昭月是枉受了一番温存将会恍然梦醒,很难说谁的心会碎得更彻底。

“元朗的心病如何?心口冷的毛病可好些了?”

“还是那样,自那夜之后似乎加重了一些。”

许初默然。前些天他还对这病症讶异,现在就已经身受其痛了。自那一夜起,他的心口也一样地又冷又紧,现在他看着陆元朗,仿佛看到他胸口的洞,和自己的洞一模一样。

“是许初无能。”

“遂之何必自责,”陆元朗扭头看他,安慰似的笑了,“你我都知道这病从何而来,岂是遂之能够治好的。”

许初默然良久。

“遂之能将两次内伤为我治好,已经实属不易。有些事原本不是病,是命啊。”

“医书有云:我命由我,不在于天。百病风邪等,多源自恣意极情,因此白白损耗。如果思想无穷,神将结于体内,因此生烦。短时或许无法察觉,但天长日久损耗气血不少。我见元朗起居劳动均合时节,唯有这思想一节——恐怕不利于养生之道。”

“遂之啊……”陆元朗叹息,长长的停顿令许初紧张,“我寻不到人,只好捉个影子了。鄙人声名如此,我也不甚在意。倒是遂之要想着避嫌,不然带累了你的清名,若叫一些小人传出闲话,也白白玷污了你待朋友的一片诚心。”

许初一愣,抬头正对上一道凝重的目光。陆元朗曾说过,对明白人用不着多废话,现在他是非要自己当这个明白人了。

朋友就朋友,许初心想,他原也不敢做别的梦。只是以为自己隐藏得已经足够好,没想到陆元朗竟已洞若观火。

扯开一抹苦笑,他缓缓说到:“许初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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