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20)
不料陆元朗想想却说:
“你走吧。”
刘述一愣,随即了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微带愧色,拂衣去了。
许初心中疑惑,回过神时,陆元朗已走了下来,对他一揖,笑道:“事出紧急,来不及知照遂之,让你受惊了。”
许初连忙止住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笑声入耳,池一清走了进来,高声道:“元朗使得好诈!”
第12章 原来是个二百五
“适才你走后,我便想到以遂之医术之精,不该误用了药,必是有人暗中下毒,因此便请傅伯同一清去调查。还未有结果,刘述就登门拜访,这才有了刚刚的事。”
“不错,”池一清接着说,“我们想,这药如果有差错,只能是茶房当差的几个人和送药给元朗的灵霰有问题,于是把他们分开拷问一番,没想到居然谁都不肯承认,但其中那个赵妈举止格外异常,我便来回了元朗,没想到这个刘述就不打自招了。”
陆元朗一笑,“这还多亏了之前的骄兵之计,让他得意之余不暇防备。只是委屈了遂之。”
说罢,陆元朗又是一揖,却是笑得格外开心,许初连忙扶他起来。
听了这番原委,又看到陆元朗带着歉意的目光,许初释然而无奈地笑了一笑,心头的千斤之重这才卸下。
“刘述虽然褊狭,但是平日里经常救治细民、乞儿,雨雪天时还在乡间搭棚送药,虽然不过为博一个善名,然而人们多有感戴他的,元朗也不得不顾忌吧。”
许初知道池一清这话是说给他听的,然而他生性宽厚,本也无心因此报复刘述,其实并没介意。
“他虽出身于医学世家,奈何这些年族中没落,只剩他一人独支。想来他是见你治得我好转,怕你抢了他的风头和生意,因此才设下这等毒计陷害。刘述因这好名做了恶事,但也曾有善行,咱们姑且留他一命,只是委屈了遂之。你不必担心,我必不会让他好过的。”
陆元朗歉然地看向许初,倒让许初没来由地不好意思,于是赧然道:
“元朗好些了没有?此时可能让我诊脉了?”
“那是自然,我们还是到书房去吧。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一清了。”
一路上陆元朗只管笑,二人走进书房,转入屏风之后,陆元朗脱了靴子,倚靠在床头,许初拉了椅子来坐下,陆元朗还看着他,眉眼弯弯。
许初经过方才一场风波,心中还未安定,不禁问道:
“元朗可是看了我的笑话?”
“岂敢岂敢!”陆元朗说着干脆舒畅大笑,故意行了个礼道:“我笑遂之堂上一番话说得快意人心,叫那老贼不能答对。可笑他仗着有几分资历,竟敢如此卖弄,甚至攻讦遂之!不瞒你说,我实在不意你竟能如此不卑不亢、刚强自守,古人说那乾坤之道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我今日方才见了。”
陆元朗说的是真心话,他见许初温和儒雅,原以为他失于柔弱,今日听他这番谈吐,不禁大为叹赏。
一席话却说得许初更加不好意思,连连拱手道:“元朗快别羞煞我了。古来医书上于这同行相忌一节,皆教人一个‘忍’字,要付之于无心,以孟子‘三自反’之道自处。我自问对于同行前辈,从来不失仁敬之心,不至于受人诽谤指摘。何况我今日才知,此事关系重大,原不是一个‘无心’可以应付的。刚刚我若不加辩白,使元朗误听了人言,不仅师父英名有损,元朗之伤恐怕亦难痊愈了。”
陆元朗听了这一席话,只觉得对许初又敬又爱,不想他危急之时竟还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只觉得他低头赧然的样子都更加可爱了。
许初已经将手搭上了他的腕脉,陆元朗却抽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的绢帕来,笑着递过去道:“遂之先擦擦汗吧。”
许初这才发现因为刚才的一场虚惊和陆元朗的谬赞,他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手心都是湿漉漉的。以为陆元朗感受到了自己指尖黏着的湿意,许初赶紧接过绢帕来,擦干了右手,又伸出手去号脉,帕子却紧紧攥在手里。
陆元朗看得好笑,拿过绢帕,伸手去拭许初额上那细细密密的汗珠。
许初呆住了,愣愣看着他脸上温温浅浅的笑意,心中蓦然一阵悸动,好像惊飞的水鸟,扑棱棱振翅,拍皱了一池春水。
这种奇异的感觉反而让他回过神来,赶紧接下手帕,自己又胡乱地拭了两下,这才开始诊脉。
烛火跳跃,满室静寂。
陆元朗的脉象已然平复,许初道:“你为何放心让他诊治?”
“我知道他没想要我的命。今天用了药的感觉就和前几日是一样的,即使不加治疗,不到半个时辰也会好的。他下的毒,他治起来更是轻车熟路呢。我也就将计就计,先假装上当好稳住他,等等一清那边的消息。不想遂之也被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