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154)
陆元朗只好抱着被子回房去,许初就在背后盯着他,跟着他进了屋,看他躺下将被子盖好。
“晚安,遂之。”陆元朗只露了个头出来,唇带笑意地看着他,眼神中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温柔。
“……晚安。”
许初回去还是睡不着,本想也服一颗安神丹,又怕陆元朗刚刚真的着了凉或者有什么事,便没敢用药,就闭眼假寐。
交过丑时以后,许初听着外面毫无声音,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便起来去看陆元朗。
那人正在榻上睡着,他走过去也没醒。余逸人一向入睡困难,配制的安神丹功效自然极强。
许初摸了摸陆元朗的额头,温度并无异常。他这才放心,又顺手给他掖了掖被子。
“别走……”陆元朗咕哝着翻了个身朝外,伸手似乎想要抓他,自然是抓了个空。
许初转身走了。
陆元朗睁开眼看许初掀开帘子出去,心想又失败了。
白天许初就忙着整理余逸人的手稿,他准备尽快完成此事,付梓刊印之后他就可无牵无挂自由来去了。
那种时候陆元朗就安静地在附近坐着,或是翻看架上的书籍,或者研究那套棋谱,有时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雕琢着。
陆元朗喜欢看着许初专注的样子。那时候的许初完全沉浸在事情之中,人反而松弛安闲,阵阵桂香飘来会让陆元朗有种他们倾心相待毫无嫌隙的错觉。
往常许初都是到饭时才停下,今日却早早收了笺纸,陆元朗疑惑地看了一眼,却见许初将琴搬了出来。
陆元朗眼前一亮。早就听说许初会琴,他一直想要看看,只是不敢开口,不想今日许初竟然自己弹奏了起来。
琴音空灵澄澈又铿锵有力,闻之令人忘俗,陆元朗简直想不出比这更适合许初的乐器。他自己于音律之事是一窍不通,就连树叶子也会吹走调。好在武林之中不讲究这个,他不会也没人非要教给他。
此刻坐在琴畔的人正拨动琴弦,动作和琴音一样流畅出尘。许初的眉眼之间看不出喜悲,只有一种幽兰般的沉静。
陆元朗的心也更静了几分,他坐在许初侧后方看着,恨不能将这一刻记作永久。
曲尽时陆元朗才回过神来,许初刚刚就察觉到他的目光,此刻微转头问到:
“陆庄主听得如何?”
陆元朗还在出神,没防备有这一问。他不通音律,此刻只觉得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张了张嘴,愣了好久才说到:“好听!”
说完又觉得不够,连忙补充:“遂之琴艺精湛,真是个中高手。”
许初报以一声轻笑。
陆元朗心中懊恼,早知道有这一天,他也多跟宋星弁学几句恭维话,宋二公子常在艺伎舞女间厮混,于歌舞音律最为熟稔,如今怕是许初当他是只知耍枪弄棒的粗人。
正想不出更多辞藻时,彭澍来了。
彭秀才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握着洞箫。
“我娘刚贴的饼子,叫我给带给二位尝尝。”彭澍将东西放下,大大方方地给陆元朗见了礼。
“时雨既是遂之的朋友,何必如此见外呢。”
“诶,在下并非趋炎附势之辈,只是敬重陆庄主为人,感念您护卫杏花峪的恩德,因此不敢失了礼数。”
又来了。陆元朗心中了然,赶紧说到:“时雨是找遂之有事吧?”
“正是,”彭澍往边上一看,“遂之已将琴搬了出来啊。”
“多时不弹怕生疏了,赶紧温习温习。”
“今日来一曲《月明涧》如何?对了,陆庄主平日也爱听乐吗?可有喜欢的曲子?”
陆元朗又被问住了,心思一转道:“自然是依你们。”
“就《月明涧》吧。”许初说着在琴旁坐下,彭澍立在他身侧,将洞箫放到唇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奏。
琴声铮铮,萧声呜呜。空灵澄净中加上了恬静秀雅,又是别一番风味。
陆元朗这次却没有听进去。那二人配合默契,或浓或淡或奏或停皆是娴熟自然,到了关键处一个眼神便能会意,显见得是相熟极了。
他心中酸涩,明明是洒脱安静的曲子,却让他将牙都咬紧了。陆元朗见他二人合奏自如,自己却僵坐在一旁无法可想,不禁懊恼想到如果当年也坚持学些音律便好了,哪怕陆图南像教他武功那样学不会就打呢,也好过今日看着心上人跟别人琴箫和鸣。
一曲奏罢,许初收了手,对彭澍道:“时雨技艺又精进了,碧波荡漾、月色缭绕,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啊。”
“诶,哪里比得上遂之的琴声,清溪淙淙、苍松涔涔,简直要让人疑在千岩之上,身处万化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