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散兵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睡不着了，也不知道做什么，也什么都不想做，盯天花板，脑子就会变得空白，因是非人，他连眼球都不会偶尔动动。

起先他听到叫唤时还有些惊觉，后到万叶摇晃，他才回过神，再回来，他连反应都不给了，纯当耳边风。但万叶还是会时不时叫他几声，应不应声都会隔段时间又叫，这频频打断了他的清净，久了，就跟叫魂似的烦躁。

然后，散兵并不想回忆那回想会脑内锤桌扣地大叫的人生黑历史，恨不得来个物理失忆，咱们就此结束吧。

但没有，他也没能逃成。他们其实有过第二次旅行，只是那次仅是匆匆到至冬检查一趟，确定没有祟神残留，又坐船送了回去。

姑且不说长辈与恋人的区别，他们的代沟要说也很大，毕竟一方才十几岁，一个都几百岁了。

散兵受过去影响极深，他在稻妻摸爬滚打，受丑角邀请加入愚人众，期间所做之事绝无清白可言。

其一导致的枫原家没落，散兵连这都没敢讲，又怎说得了其他，与枫原义庆一同缄默，就好像不曾发生过般。

但犯下的行径不会因此而不存在，若无此事，枫原家就不会没落，依旧锻造刀剑，贵族也不只是一个名头，更不会身为社奉行下属却因将军责罚而避讳，连官方节日都不被参与。

他阴差阳错地见义庆一面使他顽强活到现在，避免久通险些连最后都见不着，在两人的支持下，景春不至于过度操劳家事，甚至有些散漫地随万叶，让他不为家族，为自己而随性些，再不济也有几个长辈顶着。

对于一个没落家族而言，这已经称得上是好了，可是，本可以不这样的，就像他若是不出借景之馆，有些事或许就不会发生。

他们之间有着仇，有着代沟，有着数百年的差距。

于情于理，都不应是他。

不应是他来又一次造成伤害。

8

等待是件无聊的事。

就像稻妻的永恒，一成不变的事情总是很无聊。

万叶的祖父重视荣耀，也重视传统，或许是还抱有期待，总是一丝不苟地准备着过去一到节日，枫原家都会准备的事。

幼年时还好，通常也没多少事会交给小孩子，只需要享受节日就可以了，可长大了，就得学会接手、继续。

因家族没落，但要讲也没落得严重到要万叶撑起来的地步，以致万叶在这些地方，没多少敬意。

就像稻妻以将军大人为尊，他却对此并无多少尊重之意，同样是家族缘故，长辈期望再用，他却觉无所谓。

祖父口中的荣耀，武士的精神，于他而言都像空话，持刀练刀，也是祖父的要求，后是自保，是赢了之后能换取许可的一种方式。

可能就是这种，他在锻造上才无多少天赋吧，一心传也被称是唯心流，要的是人刀合一，当心思不在，就如弹琴一般，弹不好，造不好。

他父亲笑说是他缺少历练，毕竟总待在祖宅里，应该多学学来拜访的武士，学他们去别家拜访赐教。可他在这事上要说也没多大兴趣，还不如弹琴看书。

万叶对书籍很感兴趣，无论是描写人，还是景，对他这种少出门的来讲都很有吸引力。可家中财况不佳，只能旧书翻着看，身边人的人生故事也不长，说不了多久，多了就重复了。

这时他就有些跟祖父达成共识了，即，希望有武士上门。技艺对练是一回事，事后的饭食闲谈时武士总会说些自己的经历，但通常留不了多久。

说来不敬，在父亲思索着改换路子挽救家业时，万叶曾想过要不要提议旅馆，这样就有人过来了。但枫原家位置较偏，昔日规模可不是现在的天目锻造屋，锻造的烟染也不适合太近主区，这地方也不会有多少旅人会来。

别说旅馆了，只要是来者，祖父都会招待，哪用得着花钱。所以十多年里稳定过来还倒贴钱的也一个，虽说总打着给他的名义，好让自尊心强的长辈忍了。

要说故事，斯卡拉其实也不算多，即使他多活了四百多年，能说得出来的事却很少，但他还能再经历，至冬稻妻的来回也能说些，时而是人与事，时而是海上状况。

似乎是有注意，每回说的都不一样，明明他并不是坐着通常的客船，不应有太多的变化。

而从离岛到稻妻城的路途，也就那样，要说也是遇上野伏众、丘丘人这些不好事，说这时他总会抱怨治安，稻妻城前面那群丘丘人都多久了，只知道驱赶，不久又跑了回来，说着他又突然停下，生硬地转移话题。

讲真，就年纪来讲，他其实已经叫作成年了，暂且不说稻妻跟至冬的年龄线不同，在他过去认识的年纪相仿人中也有已经成婚了，甚至孩子也有一个，像神里家主那种才算少见些，毕竟他们真的有个贵族名头要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