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恶言相向，总比对方悲怜地看着自己——即没复仇，也没原谅，只是觉得他可怜。

可怜到他好似那戏剧上丑态百出的癫狂角色，在那红色的眼眸倒影里，自己的身影狰狞且丑陋。

1

万叶借风跃上须弥茂盛的树，过于粗壮难以分清是树干还是树枝，再或是树根。

在他转身想拉人上来时，浮浪人已经轻跳上来，木屐微响，衣袖同薄帘上下翻动，垂饰清脆。

每当这时万叶总不合时宜的想起过去看到的一篇文章，当中的主人公也是类似这般，头披轻纱，站于桥上，轻吹笛音，等待着狩刀人。

那篇文章没有插画，因此在沙漠中走近看到浮浪人时，万叶脑海中突然就有了形象。

虽为神之眼拥有者，在沙漠中他便跟不上浮浪人，如今在雨林仍跟不上，也不知该不该说：不愧是……

雨林高耸，树叶婆娑，底下似浮萍似莲叶的绿植传来窸窣声，偶有蘑菇似蕈兽爬上，但在攻击之前就先把自己给弹下去。

乍一看好似学步的孩童，踉踉跄跄走几步，就不稳咚的坐下，肉嘟嘟的存在总是叫人觉得可爱。

他曾听旅行者提及，当时旅行者痛呼尘歌壶为什么不能养，万叶没去过层岩底下，第一次见确实是产生了想养的冲动。

相较旅行者一边说着可爱一边为了宝箱下手的行为——浮浪人讲蕈兽与雨林是一个生态体系，有「巡林者」，蕈兽的孢子粉也是个麻烦。

听罢，万叶只好放弃戳戳蕈兽脑袋是否跟史莱姆一样软弹的想法。

浮浪人不喜聊天，万叶也不是健谈的性子，在垂饰晃动的叮当声，他们遇上一处冒险家留下的营地，天正昏着，停下做休息。

营地落有尘埃枯叶，几只细蘑菇状的蕈兽见他们后跑入雨林，应是遗弃有段时候了。

在野外，无主的冒险家营地就相当于共用，万叶见有锅，底下有残炭，便将锅拿到边上的小溪洗净，装水后点燃炭火放上去煮，浮浪人发出轻声嗤笑。

真是自己不需要就笑别人啊，一路走来，万叶带的水早喝尽了，哪像他汗都没一点。

后拿出先前入雨林前在偶遇村落买做的馍，便宜量大能久放，就是坚硬程度有些伤牙。

初尝时妇人刚烤好取出来，还算脆酥，后吃时，如猛咬到沙子似的口感，万叶牙都震颤了下，再看吃着的浮浪人，略思考了下至冬著名的面包，恐怕不是传言。

待水煮开，万叶先装好要饮用的，后将馍按压下的纹路撕开放入，在购买时万叶就对馍上的花纹感兴趣，只可惜停留太短，没来得及听妇人的女儿说完其图案象征着什么，以万叶之见，图案如宵宫小姐制作的烟花绚丽，应是美好的祝福吧。

在外游历，调料多少是要自备些许，万叶不知浮浪人口味如何，馍汤做得清淡，用营地的碗装好连同盐递给浮浪人自己加。

浮浪人看着有那么一丝犹豫，用一种或许称得上是勉为其难的抿嘴表情接过。

2

浮浪人承担了上半的守夜，万叶躺着却没有睡意，偏头又见蕈兽。

层岩的蕈兽会把自己困住，被旅行者评价不如一起的水史莱姆危险，噢，真的好想养啊——当真是念念不忘。

须弥的蕈兽多是些无害，但须弥人警告这只是一种错觉——它的威胁通常体现在旅者将其当作食物的时候。

路途时万叶看到了，浑身长满菌类的人的遗骸，高举的手臂上，蕈兽人性化的歪头，好奇似的看着入侵者，给雨林添上了几分惊悚。

然遇到时，却又是生不起警惕，它们普遍小，如现在的细蘑菇蕈兽，排着队走过树干、在发光的绿植下玩闹……万叶想起他国儿童戏剧中，这通常被称作精灵，或是妖精。

而这里，的的确确是蕈兽的乐园。

——在旅行者到来之前吧。

或许是为填补遮蔽的光，雨林夜里会似萤火虫般冒着点点光亮，蕈兽如树木般繁茂，窸窸窣窣吵得很。

万叶睡不着，视线跟着萤光走，看到了浮浪人，他正盘着腿闭目养神，随身携带的刀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万叶想聊些什么，通常聊着聊着就会困了，但打扰浮浪人又似乎不太好——所幸，浮浪人先开口——大概是被盯着感到不自在。

他们是短暂同行关系，浅的来回数下易尴尬，深的就太入侵个人距离了。

稍做思索，万叶说了前些时候的稻妻大事，容彩祭与五歌仙。

浮浪人回了句听说过，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到无人的黑主画时，颇有嘲讽意味地呵了声。

随后，沉默了。

——万叶提及次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