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197)
那日她又被叫去给知州杜泉杜大人准备蛋糕,旁边苏北海忽然打发人上了个红封。
师雁行当时就愣了下。
这么早就给钱?
苏北海轻飘飘道:“贺乔迁之喜。”
师雁行顿时受宠若惊,伸出两只手去恭恭敬敬接了。
“尊者赐,不敢辞,大人百忙之余,竟还记得民女这点小事,实在惶恐。”
红封很轻,但师雁行完全不想去猜里面多少钱。
这是荣誉,这是体面,这是证明你在这个县里确确实实有了实打实的地位,是多少金银财宝都换不来的。
苏北海就喜欢她这份伶俐劲儿。
该要的时候麻溜伸手,不该要的时候,一个字不吐。
“听说你跟聚云楼的王大要起头弄什么美食城?”
师雁行飞快地扫了下他的表情,然后又迅速垂下头去,“是,有这么个意思,也不知成不成。”
苏北海盯着她看了几眼,“好好办吧。”
师雁行就松了口气,然后无法克制的生出一点压力来。
美食城这事儿她和王江等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暂时保密。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到底还是传到苏北海这儿来了。
不告诉苏北海的原因有很多,第一,现在前景未明,说了也是白说;
第二,如果他们去州城开美食城,虽然确实可以帮助五公县提高声誉,但税收就算州城的了。
单纯从这个角度来看,对苏北海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可现在他知道了,那么无论是师雁行还是王江,抑或之前那些真真假假想参与的人,就必须真干出点名堂来。
因为你在本地父母官面前挂了号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退不了了!
当天晚上师雁行就去了聚云楼。
王江听说后沉默半晌,“你打算怎么办?”
师雁行缓缓吐了口气,“分一成半干股出来吧。”
州城不是那么好混的,可如果能有一位知县帮他们背书,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王江也是这个意思。
恐怕苏北海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如若不然,今天不会开这个口。
苏北海跟杜泉又不一样,他能敛财的途径并不算很多,最关键的是家底不够厚。
而且他只要收了银子就真给办事儿。
所以这一成半干股绝对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商户们主动让一部分利,换来坚固的靠山;
苏北海大开方便之门,换来自己向上爬的敲门砖……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新家各处尘埃落定已是七月中旬。
母女三人坐着新马车又回郭张村上坟,不消细说。
那村学的赵先生特意来找师雁行汇报教学进度,师雁行很满意,现场又续了一年约。
母女三人带着胡三娘子回的,走时却成了六个人:师雁行挑了村学中成绩最好的两个女孩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宣布她们成为师家好味第一届实习生。
只学了一年多点儿,学问嘛,自然算不得多高深,但是常用的几百字都会读写,基础算数也精通,这就很够用了。
实习期待遇是包吃包住,管四季衣裳,正式月钱等实习期过了再谈。
都是肯吃苦能上进的好孩子,没有意外的话,基本都能留下。
这两家接到通知时都欢喜疯了。
虽说之前师雁行就曾承诺,女孩子们只要成绩够好,就都能去城里干活。
但承诺毕竟只是承诺,在这一天真正到来之前,大家总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两家人对着师雁行和江茴千恩万谢,把平时攒的不舍得吃的好肉好菜都端出来,晚上又跑去桂香家取经。
可把桂香这闷葫芦给整不会了。
我又没去干过,我哪知道啊!
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少说话,多干活,听飒飒的错不了!”
两家人跟捧了圣旨似的回去了。
有几个男娃的家长看得眼热,偷偷跑来试口风,意思是俺不考科举了,能不能也去做工?
那天底下那么多读书人,可一年才能考中几个?
这要是考不中,不白读了吗?还不如现在就去换点实实在在的钱抓在手里。
都不用师雁行说话,就被周围的邻居给撵回来了。
做什么春梦呢?
合着啥好事都是你家的呗!
那考不上怪谁?
你自己不争气呗!
离开前的那天早上,两个女孩子的家人都出来送,站在路口手拉手掉泪。
县城毕竟远,这一去,只怕要逢年过节才能回来。
女孩子们长了这么大,还是头次离家,分别之际到来,家人们越发觉得忐忑。
倒是那两个姑娘一直对城里的生活十分向往,又信得过师雁行,又有伴儿,倒是瞧着还好。
“爹娘,你们放心吧,等我给你们挣体面回来!”
“飒飒姐在呢,还有苗苗姐,怕啥?过年回来我给你们扯布!”
说得众人又哭又笑。
当娘的抹着泪道:“唉,这机会不容易,去了千万好好做,少说话多干事……城里不比咱们乡下,贵人多,规矩也多,你,唉,你千万自己保重。”
两个姑娘带着自己的行李,上了其中一个女孩子的哥哥驾的牛车。
师雁行她们那边坐不开,便由家属跟着送过去,正好也认认门。
胡三娘子驾着马车在前面走,那匹奶牛纹的马儿咯噔咯噔跑得起劲,长长的鬃毛甩啊甩,被阳光一照,金丝一般璀璨。
中间停下休息时,胡三娘子就对师雁行笑,说她是菩萨。
师雁行连连摆手,“我可不是什么滥好心,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的买卖罢了。”
你看,村学这么一弄,顶了天一年几十两银子的本钱,可师家好味的高素质员工苗子却可以源源不断,随用随取,不必费时费力去外面搜罗调教了。
胡三娘子不以为意,扭头看着后面两个叽叽喳喳的姑娘脸上灿烂的笑。
“甭管您怎么说,到底是做了善事,这就够了。”
村子里的姑娘们有了这个出路,日后就能挺直腰杆子做人。
而村里的老人们一看姑娘们铁定有出路,必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作践女娃。
这么一代传一代,日子就越来越好啦。
亲眼见了这场景,胡三娘子不禁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难过的是自己不曾遇到这种好事,以至于一前半生孤苦飘零,饱尝艰辛。
可眼见着别的小姑娘有大好的前程,她也就跟着高兴起来。
如今有了大宅院,空屋子也多,除了胡三娘子和郭苗等人是二人间四人间,余者小丫头们都是六人间,八人间。
新院子走的是地龙,不盘炕,各处用的都是小木床。
因屋子宽敞,每间分东西屋,八个人住也绰绰有余。
各自都有的洗漱铜盆、手巾,衣箱衣柜,床四周拉帘子,中间还隔着那么大空地儿呢,就跟小单间差不多了。
两个姑娘到了之后,由郭苗带着登了记,领了当季的衣裳和梳头的家伙,一边往前面倒座房走一边说规矩。
“早晚饭都在家里吃,这会儿不知道你们分到哪儿,午饭都在店里……对了,早上要做操的,别太贪睡。”
胡三娘子、李金梅、姚芳、郭苗等人资历最深,地位也高,连带几位护院,要么随师雁行住东跨院,要么随江茴住正院厢房,是不在倒座房住的。
“做操?”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些词汇怎么这么稀罕?
“就是早起跟着活动活动手脚,发发汗,活活气血,身子骨好了,不生病的。
对了,咱们这儿每年都有员工体检,掌柜的掏腰包,可好了,日子久了你们就知道了。”
“到了,你们就住这屋。”郭苗推开门,指着靠窗的位置说,“那边是作坊那边做活的,人都极好的,要不了几天,你们就能混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