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192)
“不是……”柴擒虎下意识要扭头辩解,书房里裴远山就隔着窗子咳了一声,他便又老老实实扭回去,对着墙壁嚷道,“我们只是不忍师娘一番好心落空。”
宫夫人本也没生气,听了这话眉目柔和,语气就带了笑意。
三个小的飞快交换眼神,嘿嘿笑着自动解除面壁,又问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宫夫人罕见的流露出几分尴尬,“这……”
她出身名门,自小锦衣玉食,何曾知道野菜什么味儿?头两日包子水饺送过来时,她还真就以为是自己采的!
偏裴远山也帮着遮掩,口口声声什么夫人真能干。
宫夫人越发干劲十足,觉得乡野生活也蛮不错的嘛,你看随便薅点什么都好吃。
直到第三天,宫夫人偶然遇见一位真正挖野菜的老太太。
老太太当时就有点懵。
这位夫人看着挺精明,穿得也挺齐整,咋把那些羊和牛都不吃的杂草硬往篮子里划啦?
原本老太太也没想管别人家闲事,想着或许是哪家贵妇出来摆弄着随便玩儿。
结果要走了,忽然听诗云傻乐呵,“夫人,又采了这么多,够咱们再吃一顿包子了吧?”
宫夫人也挺美。
嗨,我可真能干,如今也能养家了。
诗云虽是婢女,但她是宫家的家生子,从小也没吃什么苦,单纯论生活质量甚至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高,自然也不认识野菜。
于是主仆俩就还挺乐呵。
老太太震惊:“……”
我听见了什么?!
因怕人吃出毛病来,老太太立刻阻止了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
“闺女啊,听我一句劝……”
第120章 红油串串
“哥, 难不成你真要跟姓师的那小娘皮搭伙做买卖呀?”
这日王江正在聚云楼包厢内与另一位掌柜密谈,王河也不知哪儿听到的风声,突然闯进来质问。
“二爷,二爷, 您不能进去……”
后面紧跟着的两人是王江心腹, 本来奉命把守, 奈何来的是王河,又不能真下死手拦, 跟过来的时候都快急哭了。
王江皱了皱眉, 明显有些不快。
那两个心腹直接就跪下了,二话不说, 先砰砰磕了两个头。
“大爷, 这实在是……”
拦不住啊!
而且谁都知道这两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万一真闹出点什么来,回头掌柜的不还得反过来责怪自己吗?
坐在王江对面那人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眼珠转了两转,装着什么都没听见, 什么都没看见,主动站起身来, 去架子上拿了自己嵌着翠玉片的春帽。
“王老板,不巧了, 正好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 恕我失礼,先行一步。”
王江知道这是给自己台阶下,领情, 站起身来送了两步, “慢走, 不留,回见。”
那人点了点头,路过王河身边时,还拱了下手,“二爷。”
王河胡乱嗯了声,大马金刀去他刚才的位置上坐下,又嚷嚷着叫人上好茶,换新点心来。
那人神色如常下了楼,上了自己来时的轿子,直到坐进去了,才微微挑开一点轿帘,往方才自己和王江说话的包厢方向瞅了眼,回想起分别时王河的无礼,嗤笑一声。
“走吧。”
“多大人了,还这么不知轻重,不知道我在见客吗?”
王江这次是真有些不大高兴了。
王河抓点心的动作一顿,瞬间收敛许多,声音也低软下来,“哥,你别生气,我就是太着急了,哎不是,你真要和那个丫头片子一起干啊?”
他还真挺怕王江的。
王江不答反问:“谁在你耳边嚼舌根子?”
这几天确实有不少同行明里暗里过来找他试探口风,王江城府极深,每次都在打太极。
他不讲自己的意见,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却只是拿那些暧昧不明的话去套别人的想法。
有的人趁机站队表忠心。
“王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她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入席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会长我看是老糊涂了,连这种事儿也允……”
“说的是。她走到这一步,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咱们认!可若老老实实的也就罢了,她一个外来的黄毛丫头还想在这儿扛旗?把咱们当什么人了?!”
“这事儿我就一銥嬅个态度,王老板,您若参股,咱们大家都跟着干,若您不参与,我们也就甭掺和了。”
这些话听听也就算了,王江压根没当真。
鬼话人人都会说,尤其是商人嘴里说出来的,能有一分真心就不错了。
别看这起子人现在说的热火朝天,恨不得以自己马首是瞻,可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让自己起头担风险,他们缩着脖子跟着混饭吃。
是,师雁行上位确实压他们一脸不舒服,可真不高兴了,你们怎么不自己上?
这会儿想吹捧着我晕了头,拿我当枪使?
做梦去吧。
一旦自己应了,往后他们赚得着钱,赚不到钱,就都成了自己的责任。
说句最不中听的话,倘若来日遭了灾,这群人跑得能比蜈蚣还快!
其实王江以前还挺享受这种奉承的,谁不喜欢被人捧着呢?
可跟师雁行接触过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口味好像有些变了。
现在再听这些拙劣的马屁,就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行了,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散了吧。”
叨叨了半天,话里话外都是怂恿着自己上,一群大老爷们儿出门也人五人六的,愣是半个正经主意都挤不出来,没劲!
姓师的丫头说话虽然直愣,偶尔不大中听,但该办事的时候是真办事,每句话都言之有物。
等谈好了,又能迅速放下身段来哄人,这就很受用。
王河嘟囔一声,“他们都听你的,谁给我报信儿啊?我是见你这两天都窝在家里没动静,约你去看戏也不去。”
说着,他嬉皮笑脸凑上前来,“哥,就之前你看好的那妓女碧荷挂牌了,咱们去瞅瞅?”
“别打岔,我说的是正事。”比起女人,王江自然更爱钱。
只要有了钱,多好的女人买不来?那都不用急。
王河渐渐收了笑意,一把把剩的半块点心渣子丢回盘子里,急得跺着脚问:
“哥,你干啥非往外走不行?五公县就这么不好?”
王江反问他,“那你干啥非缩在在这里?害怕?”
王河脸一白,兀自嘴硬,“怕?我怕个屁!我天生就不知道这字怎么写!”
吼完了,兄弟俩一时都没说话。
其实谁都知道症结在哪,但是没人敢亲手戳破伤疤。
兄弟俩的爹早年挑着担子卖货,王江跟着沿街叫卖,王河还小,被塞在筐里挑着。
风里来雨里去,很苦。
后来为了多挣点钱,老王带着俩娃娃在州城做买卖。
挣得确实多,奈何因为不知道忌讳,去之前没拜山头,没打听清楚,闯到别人场子里去。后来就被堵住,打了一顿,货也砸了。
再后来,老王一辈子没踏足过州城,老老实实在县城开了小饭馆。
后来小饭馆儿渐渐壮大,老王也不行了,临死前抓着俩儿子的手喊,“真不甘心啊!”
喊完就死了。
其实王江不太清楚他爹到底是哪不甘心,没来得及问。
是不甘心当年没犯错就被人打了一顿?
还是单纯不甘心一辈子止步于此,憋憋屈屈死在小县城?
同样的遭遇落在不同人身上,就是不同的结果:
王江死都想死在州城,王河死都不想去州城。
“州城,”良久,才听王江慢慢开口,“我是一定要去的,正好你留下守家,这酒楼旁人看着我不放心。”
“你要为了外人跟我散伙?!”王河都傻了。
“哥啊!”他急得脸都红了,唾沫横飞,“那就不是个好地方!再说了,那小娘皮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那就是个妖精变的,糊弄起人来一套套的,连知县大人也上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