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段弘紧张的，还是那一声熟悉的“小师弟”，他紧张得心脏都带出了微微的刺痛，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云霄看了许久，面容确实不是自己曾经看了几百年的那张，但是，气质和气势，却已经是相差无几了。

“你究竟是谁？”段弘原本就对这个肖云的身份有所怀疑，此时，心中越是惶恐起来。

“我是谁，大师兄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云霄仍是一副云淡风轻地的样子，抬头与段弘对视，沉默几息之后，才缓缓再度开口道：“大师兄，百年未见，别来无恙。”

这话听来平平无奇，可是对于段弘来说，却是十足的讽刺，他激动得浑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瞪着云霄的眼神，凶猛至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温和谦逊，说是恶鬼上身都有人信。

“大师兄，当年害我之人……是你吧？你化作小师弟的模样，趁我不备，害我渡出窍劫失败，我身死，这罪名便落在了小师弟的头上，可惜，你棋差一招，小师弟又回到了宗门……”云霄语气平淡地提及自己的殒落，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可越是这样的态度，就越是激得段弘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闭嘴！闭嘴！云霄！你有天赋了不起吗？师尊永远最宠你，然后是小师弟，再然后是二师弟，我这个大师兄，永远都被排在最后……凭什么!明明什么都是我做得最好，明明我才是最努力的一个，凭什么一切好东西，都要给你们这些天赋好的人……凭什么……”段弘近乎疯狂地嘶吼着，说到这里，他又突然笑了起来，更显疯癫。

“呵呵呵呵呵呵……云霄，你知道吗？小师弟昏迷不醒这百年时间里，我隔个几年，便要往他体内多渡一缕魔气，让他的身体永远也恢复不了，让他永远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你死了，师尊便心心念念的全是小师弟，二师弟常年在外游历，可有可无，可是，在师尊的眼里，我这个大徒弟，显然更加可有可无，比常年不在宗门的二师弟都更加没有存在感，这样的师尊，值得我忠心耿耿吗？值得我……”

“闭嘴！你没资格再提师尊！”

然而，他没能接下后话，就被云霄一脚踹断，这一脚，云霄完全没有收敛，是下了死力气的，他甚至都没有使用灵气，只像是普通人打架那般，用力踹过去，如此，竟是让段弘这样一个元婴修士，狼狈地倒飞了出去，狠狠地跌落在地上。

“你！”

“你是师尊的爱徒，你自然维护他，我呢？我凭什么让他作贱……”段弘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过分，云霄冷冷地又是一拳揍过去，段弘嘴角立刻裂开了一道口子，流下了一道血线。

“你……与师尊都是一样的，都特么恶心！我恶心你们所有人!我恶心整个天极宗！你们都该死……全都该死……终有一日，魔尊会降临修真界，将所有宗门灭绝，将所修士都送入地狱……”段弘的面容，开始有了实质性的扭曲，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挤压他的身体，他整个人都痛苦地剧烈颤抖起来，可是，因为妒恨，他却仍旧在疯狂地嘶喊着，捣毁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你入魔了。”云霄眉头紧锁，他太了解，入魔意味着什么。

入魔，便是将人性最丑恶最扭曲的一面，无限放大，否定生命中一切的美好，只留下丑恶。

“大师兄……别再错下去了，回头……是岸……”云霄冷冷看着段弘，他的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沙哑至极也虚弱至极的声音。

是小师弟！

“回头……我回不了头……也不稀罕回头！你们都是一样的，天赋高，资质好，你们都是师尊的心头宝，只有我……我在你们面前，就是一个笑话，我当牛做马地替师尊处更好了一切杂务，尽尽力地为宗门付出了一切，可是……我除了一个大师兄的空名头，我还得到了什么？你们嘴上唤我大师兄，实际上，心里指不定多么不屑吧？毕竟，我资质那般平凡，就算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你，我都比不过!小师弟，你怎么就不能直接死了呢？这样，师尊便也能待我多几分真心了……”此时此刻，段弘已然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导，无人旁人说什么，他都只顾着散发他满身的负面情绪，憎恨着身边的一切。

聂苍和韩焱，这个时候走了出来，聂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向来温和谦逊的大徒弟，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段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聂苍自问对待四个徒弟，他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他问心无愧，段弘的这些指责，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弘儿，为师在你眼里，便是这样一个人吗？”聂苍的声音里，充满了悲痛，甚至都没有一丝半毫的愤怒，俨然就是一位对后辈痛心疾首的长者，可是，这一切，却早已看不进段弘的眼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