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148)
茶盏倒的溢了出来,许瑭侍奉在身侧出言提醒,“父亲小心,孩儿来倒茶。”
许望哆哆嗦嗦的放下瓷瓶,眼神恍戚,手臂胡乱动着,热茶洒在手背上恍若不知。
“你是说、阿月、去了?”
一字一顿的,许望双目欲裂的瞪着卫祈,似乎是他敢附和他的话就要弄死他一样。
卫祈未答,沉默的行为说明了一切。
许望蓦地蹲回凳子上,佝偻着身子,却是慢慢的侧过身子静默般坐定了。
人能把悲伤演绎得多好呢?
大概是我听闻你离去的消息五感皆淡,喜欲顿消。
卫祈看着老师的模态有些不知作何表情,从老师与母亲为数不多的相处中卫祈从隐隐的察觉得出,从年少时到现在暮年,他的老师爱了一辈子,一辈子都在隐忍自己的感情。
面上闪过心疼,卫祈心里叹息。
罢了,那都是上一辈的爱恨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的见解又有什么干系。
许瑭看了眼卫祈,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把人送到了门外,许瑭行了个同辈礼,“卫将军慢走,您节哀,届时瑭一家必定去送先母最后一程。”
卫祈冷眼睥睨他,理所当然的受了他一礼。
一看到许瑭他就会想起自己被拒绝的狼狈模样,进而会联想自己的一番被踩踏的心意,实在是低到了尘埃里。
用尽了手段和强硬还没有如愿,丢脸亦汗颜。
*
门内的许望却是一直呆坐着,晃了晃眼珠,已不再年轻壮年的许望从腹前掏出那张保存完好的手绢。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丈夫,明明心有所属还是接受了身心俱净的钟嘉意,给不了她精神上的专一,始终是个有缺憾的婚姻。
许望的眼神怀念悲伤,低叹道:“阿月啊,你是如愿了。”
门外是许瑭眼神复杂的看着父亲,一直以来君子清风般的父亲的脊背从来没有这般弯过,他的头发中更是有了白发。
父亲脸上那抹思念笑意分明是对着自己爱的人才有的,但是却不是对着母亲的。
脚停在外面却是没有踏进半步,许瑭当然是希望父母亲恩爱如初,给他一个好的榜样环境,但是这一切早有预料不是吗?
小时候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总那么郁郁,为什么卫夫人总那么不笑,原来她们都知道,原来她们从来都没有如过意。
都是情意弄人阿。
……
卫霆坚信丁月没有死,不愿意让她入棺,甚至请了西域异人来造了一个真空的冰棺,将玻璃棺存入了地底下,每天无数的冰块续着寒气。
有时候整天待在那里,只隔着透明的罩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入眠的丁月。
这样的情况是卫祈先提出反对,跪在院子内的男子上半身挺直,眼眸沉静。
“请父亲收殓母亲的遗体,置办灵堂丧仪,让母亲入土为安,早日转世投胎。”
卫盼亦跪下来双手抱拳道:“父亲,久殡不葬视为非礼,请您全了母亲的身后事。”
地窖的入口在蓦居内室的一面墙上,卫霆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隔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出来。
沉默的走出来,卫霆立在那道黑色的身影前,沉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卫祈抿唇,显然是感觉到了男人语气的阴沉,可他不能退缩,还要异常坚定的模样。
“请父亲让母亲入土为安,母亲半生瓢泊郁郁不乐,父亲禁锢了夫人一世,难道连死后也要让她得不到自由与礼法吗?”
卫祈想为丁月发声,就算是为了血缘,为了生身之恩,也不能放任卫霆一意孤行的控制。
“呵。”
卫霆咬牙冷笑,一脚毫不留力的踹过去,青年被踹中肩膀,力道震的卫祈止不住的咳着,口中鲜血不要命的被灌出来。
卫祈忍着痛又恢复跪姿,眼神死拗。
“好,好得很,还有你,你呢!”
卫霆冷眼瞪着卫盼,警告般的问。
“请父亲保全母亲的死后体面……”
“混账!”
卫霆怒气滔天,到底还是年龄大了,再去踹卫盼时,跪着的青年只是晃了晃身子,并未咳血。
“两个混账东西,我们的事还轮得到你们置喙?”
卫祈双膝爬到父亲的脚边,双手撑地伏地身子接着说,“死者入土,落叶归根,为何偏偏父亲守着夫人不让她轮回,父亲,您已经霸占了夫人一生,难道连她死后都得不到归途吗?让她去后还怨恨您?您当真要囚禁母亲的一辈子,要她亡魂哀哀不散?”
卫霆气急,险些要去拔剑斩杀了说话的卫祈。
“本官做事还要你论断吗?滚出去!”
“来人,霖雾,把卫祈给我赶出去,不得令不得踏进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