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临杞低头看书，并未瞧他：“淮王府里没有太多规矩，你进了本王的雅月轩，便也算得半个主子，本王会让管家拨几个伶俐的下人给你。”

扶卿当即跪了下去：“王爷抬举奴了，奴本是卑贱之躯，怎敢使唤旁人？”

“起来。”明临杞放下书卷，淡淡瞥了他一眼，“本王不让你跪，你便莫要跪。你现在是本王的身边人，若自言卑贱，是否太瞧不起本王了。”

扶卿垂首：“奴不敢。”

明临杞其实并不喜他这柔弱模样，但还是耐着性子，伸手拉他起来：“往后跟在本王身边，自称一声‘妾’也无妨。”

扶卿蓦地抬起头：“王爷？”

“本王既替你赎了身，你便担得起，只是本王有圣上赐婚圣旨在身，无法给你正经名分。”明临杞重新拿起书，也不知看进了几个字，“本王昨夜已说了，不会亏待你，自然说到做到。”

扶卿又想跪，但碍于明临杞方才说的话，没敢再跪，只福身行了一礼：“王爷大恩大德，妾无以为报。”

明临杞又瞧了一眼他身上的红衣，觉得惹眼：“本王不喜艳丽之色，等回了王府，本王命人给你做几件新的，从前的衣裳不必再穿了。”

才踏进府门，便见纯贵太嫔身边的玉露姑姑过来传话：“殿下，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本王这就来。”明临杞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陵朝，带扶卿回雅月轩，让人将东厢收拾出来给他住。”

陵朝无法再劝，只得应下：“是。”

明临杞只身去了素宸苑，纯贵太嫔斜倚在贵妃榻上，手中岫玉手持轻轻转动：“跪下。”

“儿臣无错。”明临杞站在她面前，不卑不亢，眉眼间尽是孤傲，“母妃，这是儿臣的私事，母妃还是莫要管了。”

纯贵太嫔生性温和，实在不知儿子是如何养成了这副倨傲性子，不禁头痛：“杞儿，你明知自己与叶少将军有婚约在身，却还要去长乐坊厮混，是要置叶家颜面于何地？”

明临杞如今最不耐听旁人提起婚事：“叶家再怎么势大，也不过是一介将门，儿臣乃是晟颐正统皇子，身份比叶序年尊贵千万倍，何至于因一道圣旨便听之任之？”

“放肆！”即便好脾气如纯贵太嫔，也难以理解明临杞此番言语，“本宫自幼教导你，莫要仗势欺人，莫要与旁人论尊卑，莫要贪恋权势。本宫与诸位少傅教你如此种种，竟被你抛却脑后，你这般德行，如何配得起皇子之身！”

明临杞自是不服：“可儿臣现如今尚未成婚，流连烟花之地又如何？他叶家若是觉得儿臣不守男德，去找皇兄抗旨退婚便是！”

纯贵太嫔拍案而起，抬手便是一耳光打了下去。巴掌声清脆响亮，听得仆从们都心疼起来，玉露连忙劝道：“娘娘，娘娘使不得啊。殿下，您快跟娘娘认个错吧。”

明临杞舌尖顶了顶发麻的脸颊，嘴硬道：“本王无错。”

纯贵太嫔深吸一口气，将怒意强压了下去：“真该叫你先生来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听闻“先生”二字，明临杞总算冷静了下来，颓然地闭上眼睛。

当年输给摄政王，他输得一塌糊涂，又合乎情理。

他本就是配不上先生的。

母子二人不欢而散，明临杞回到雅月轩时，扶卿已换了身月白色的衣裳出来，更衬得他肤白貌美，身段娇柔：“王爷。”

“嗯。”明临杞应了一声，却是移开了视线，“听管事嬷嬷说，你出生便在长乐坊，擅瑶琴，亦通晓歌舞。只是本王府里不需这些，往后你每日辰时来本王书房，本王教你识字。”

如此过了月余，直到那日陵朝来报：“殿下，少将军来了。”

此时正值午后，明临杞在自己房里教扶卿下棋，闻言动作稍顿，指尖棋子险些滑落：“他来做什么？”

陵朝瞥了一眼扶卿，还是说了出来：“来送聘礼。”

扶卿恍然想起明临杞曾与他说过有婚约在身，却没想到是他堂堂淮王要嫁与旁人做男妻，顿觉自己在此处听着不合时宜，起身行礼：“爷既有事，妾先回去了。”

“慢着，”明临杞叫住了他，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笥，“你留在这里，今晚就在本王房里歇息。”

自从长乐坊那夜过后，明临杞虽将人带回了府里，却并未再宠幸过。扶卿眼中掀起一丝波澜，难掩欣喜地福了福身：“是。”

九月的洛都已至深秋，叶序年等在前院，偶有几片落叶擦过他肩头。明临杞缓步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语气不善：“来别人府上拜访应提前遣人递送拜帖，叶少将军，怎这般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