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时见卿(191)
赵远一愣,望向陆明时,“陆……安抚使?哪个陆安抚使?”
陆明时说道:“鄙人陆明时,北郡没有第二位安抚使。”
赵远神色一变,态度瞬间恭敬了起来,“难道是活捉了戎羌世子的那位小将军?”
沈元思点点头,“正是他,还有我,姓沈,眼下是铁朔军的骑兵总校尉。”
“陆将军,沈将军,”赵远突然十分激动,跪在地上给陆明时砰砰磕了三个头,“小人愿做将军亲兵,莫说是百夫长,就是做个武卒也愿意!”
陆明时说道:“起来吧,军人气节为重,且惜膝下黄金。”
沈元思同他玩笑道:“早知道你的名头这么好用,我见了不错的苗子呼喝一声就完了,何必废这么大的周折。”
除了赵远以外,陆明时最近陆陆续续挑走了不少根骨和品性都不错的人,准备亲自教导一段时间,然后以他们为骑兵、步卒的百夫长,逐渐组成一支精锐亲兵。这支精锐亲兵的组织和训练都要低调,绝不可以混进来何铭山的眼线,所以最开始作为百夫长的这批人,每个都是陆明时亲自过眼,点头同意。
何铭山这群吃空饷的废物也给了陆明时灵感,他借着裁撤士兵的机会,明面上将这些人裁撤掉,暗地里却将他们划入自己麾下,此后他们的军饷不来自朝廷,而来自长公主。
孟如韫人在北郡的消息是沈元思告诉陆明时的。
彼时陆明时正在与五六个新提拔的百夫长过招,闻言将身上软甲一脱,夺马就往外跑。
向望云被他吓了一跳,神色紧张地问沈元思:“安抚使为何如此匆忙,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哦,他啊,”沈元思抱着表舅张启捎给他的吃食,见怪不怪道,“急色罢了。”
向望云一头雾水,“急……色?”
陆明时赶到孟如韫落脚的商行时已经入夜,孟如韫尚未就寝,正披衣在灯下拨算盘。
外面忽起人声嘈杂,张启过来敲了敲她的门,低声道:“孟姑娘睡了吗?陆安抚使眼下正在外面。”
听见陆明时的名字,孟如韫手中的笔一歪,算盘也拨乱了。
她起身整理好衣服,匆忙开门对张启道:“劳烦您请他过来吧。”
风尘仆仆的少年将军从夜色中走来,他脱了软甲,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军中葛衣,显得愈发冷清与颀长。
孟如韫扑过去抱住他,陆明时只觉一阵香暖盈怀,手轻轻落在她腰上,半晌才道:“我身上冷,别冰着你。”
孟如韫这才放开他,牵着他的手进屋。
她毫无防备的亲近像惹人沉溺的梦境。外面北风呼啸,雪沙飞舞,室内灯烛微亮,火盆暖融。这常于陆明时梦中出现的景象,让他有片刻怔忪失神,直至孟如韫笑着问他冷不冷,饿不饿,他才回过神来。
陆明时没应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是了,这不是梦。梦里的矜矜没有如此鲜活、温暖,总是伤心地望着他落泪,每每当他想为她拭掉眼泪时,会有朝廷禁军破空而来,将他押住。
宣成帝痛斥他是叛贼余孽,斩了他的首级,又要伤害矜矜。岚光兄长挡在前面,他与长公主也被迁怒杀害。
而后,梦境骤然惊醒。
孟如韫在他怀中仰面打量他,“千里迢迢跑过来,又一言不发,你这是怎么了?”
陆明时叹了口气,轻抚她的鬓角,说道:“我不过几十里路,千里迢迢的人是你。不在临京好好待着,怎么跑北郡来了,谁让你受委屈了吗?”
“我来北郡是有正事,”孟如韫垂眼道,“说得好像专程来找你抱怨似的。”
她推开陆明时,转身去给他倒水,陆明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到了桌案上摊开的账本和算盘。
“你当然不会特意来找我,若非沈元思同我说,怕是等你走了我都不知道你来过,”陆明时接过水杯,指着桌上的账本问道,“军饷的事是霍少君答应的,他怎么舍得推到你身上?”
孟如韫抬眼,“你还称他霍少君吗?”
陆明时一顿,笑了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若是不知道,听你的意思,是想伙同他一起欺瞒我。”
“矜矜……”陆明时放下水杯走近她,决定将锅都甩给她那喜欢说一不二的兄长,“岚光兄长吩咐的话,我可不敢违逆。”
孟如韫轻嗤,“你小时候都敢跟他打架,没想到长大后反而如此乖巧,如此听他的话。”
陆明时笑了笑,“那时该敬的是你父亲,如今他长兄如父,我哪里还敢胡闹。再说他眼下这个样子,同他打架,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孟如韫扬眉看着他,问道:“年前你为何突然跑回临京,未及见我一面,却又匆匆离开?是不是兄长与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