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时见卿(132)
孟如韫起身去倒水,不小心洒了半杯,陆明时喝了几口,靠在小榻上休息。梁焕很快将大夫找来,拔刀之前,陆明时示意梁焕将孟如韫带出去。
“我不走,我在这儿看着,”孟如韫眼圈泛红,定定地瞧着陆明时,“我不会打扰你们。”
陆明时微微叹了口气,点点头。
匕首卡没入血肉约三寸有余,虽没伤及脾脏,但卡在两条肋骨之间,大夫按着他的伤口挤压许久都没成功取出来,最后只能以白布包裹刀柄,硬生生拔出来。
那一瞬间,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喷出,陆明时眉头狠狠一皱,咬紧了牙关,将下意识的痛呼声压在和喉咙里。
孟如韫狠狠攥紧了拳头。
陆明时的伤口处理了近一个时辰,大夫长舒一口气,收起了药箱,孟如韫悬着的心这才微微回落。
躺在小榻上的陆明时声音略显嘶哑,对大夫道:“劳烦您给她看看手上的烫伤。”
大夫看了一眼双眼通红的孟如韫,心下了然,对孟如韫道:“劳烦夫人将手伸出来。”
孟如韫一心都牵挂在陆明时身上,陆明时此时却还有心情偷着乐,听大夫喊孟如韫“夫人”,十分不要脸地“嘿嘿”了两声,“您看我夫人伤势如何?”
大夫叹了口气,“尊夫人的伤比公子你的轻多了。”
“我皮糙肉厚,可我夫人金枝玉叶,这哪能比,劳烦您多费心,诊金翻倍。”
为了多喊几声“夫人”,陆明时豁出去忍着伤口疼,直接和大夫唠了起来。
大夫见这位公子十分上心他夫人,不仅给孟如韫涂了最好的消肿药,还用纱布给她细细缠了好几圈,除陆明时的药方之外,另铺一张纸给孟如韫也写了一张。
如此又耽误了近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梁焕将大夫送走,孟如韫走到小榻边,扯过被子盖住他伤口以下的身体。
陆明时望着她笑道:“这可真是易求千金方,难得贤夫人。”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孟如韫没有心情跟他贫,“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你手都伤了,别忙活了,让梁焕去。”
“我手没事。”
“那我跟你一起去。”
陆明时说着就要掀背子起身,孟如韫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扶着桌子站稳,冷冷地瞪着他,竟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这副模样,陆明时心一虚,“好好好,我不动弹。”
孟如韫深深喘了几口气,才觉得缓过神来,慢慢说道:“我不去厨房,我去跟梁焕说一声,可以吗?”
陆明时“嗯”了一声,“矜矜,我真的没事……”
孟如韫转身就走。
她回来时手里端了一盆温水,盆边搭着一条干净的帕子,她弯腰将水盆放在一边,用没受伤的手拧了帕子,轻轻擦陆明时额头上的汗。
她什么都没问,但陆明时知道她担心,主动交代道:“人已经处理干净,短时间不敢再来,我还留了个活口,让李正劾看住了。”
“是谁的人?”孟如韫问。
“暂时还不知道。”
“是程鹤年,”她的语气很笃定,“是因为我的信。”
她擦完脸后又抬起陆明时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仔细擦拭,仿佛是捧着一件精巧易碎的玉摆件,陆明时反握住了她的手。
“别胡思乱想,程鹤年知道我给他使绊子,朝我下手是早晚的事。”
“若非我的信,他猜不到你身上,”孟如韫眼眶又慢慢变红,“我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
“这么什么?”
孟如韫哽了一下,“自私。”
“自私?”陆明时有些生气,“怎么,你是要把程鹤年的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没杀死我,你来替他气死我是不是?”
孟如韫眼里落下泪来,忙别过脸去,举起袖子擦干净。
“把脸转过来,要哭就当着我的面哭。”
孟如韫按了按眼睛,低声道:“我不哭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孟如韫的心情渐渐平复,此时梁焕将重新熬好的米粥端进来,粥里加了肉末和青菜,孟如韫端过来用勺子轻轻搅动,待热气散了些,喂陆明时吃了一碗,又倒了水让他漱口。
她始终垂着哭得通红的眼,鼻尖也是红红的,安安静静不发一言,像个受了气的新媳妇。陆明时觑她一眼,心里火气消了大半,再觑一眼,就只剩心疼了。
哪里还说得出半句重话,只想将人拉近怀里温言细语地哄。
“别忙活了,你过来,”陆明时往小榻里挪了挪,“陪我躺一会儿。”
孟如韫侧身躺上去,怕碰了他的伤口,只占了窄窄的一条边,有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见陆明时要过来扯自己,忙又往里挪了挪,轻轻靠在他没受伤的半边身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