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卖出的不是物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她母亲的名字。

售价，一千块。

买方处，签了一个萍字，还摁了手印。

盛夏的夜晚，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周身如同置于冰窖，冻得牙关都哆嗦。

她把收据放回了远处，没有把这事告知父亲，暗中调查了一段时间。

原来当年母亲生她亏损身体后，一直生不出孩子，父亲就想把她卖掉，用这笔钱重新买一个媳妇。

因为母亲突发疾病（也可能是被父亲长期毒打落下了隐疾）去世，谈好的买卖便被取消了。

她一直查不到那个买主“萍”到底是谁，直到姜岁某天交上一份作业。

她头天告诉学生，必须要家长在作业本上签字。

姜岁的作业完成得很好，最后签了“王青萍”三个字。那个“萍”，和收据上的一模一样！

当天她的课上得魂不守舍，几次都在想姜岁她妈妈是怎么回事。

她想见见王青萍，奈何每次开家长会，姜岁家都没人来。

毕业季课业繁忙，一拖就到了中考结束。姜岁的家里人不同意供她上高中，她就去家访。

听到王青萍和姜国涛两人的对话，她心中的惊骇，并不只源于他们对姜岁的残忍。

而是她想起来了，她小时候见过王青萍，就在她家里！

当时她把门关上，和她父亲呆了半天，最后喜气洋洋地离开了。

王青萍，就是当初要买走她母亲的人！

卢颖想过找她算账，可是一来母亲最终没被带走，二来证据不足，三来姜岁逃出大山，她帮了忙。

怕姜家村的人找她算账，她过得小心翼翼。

直到父亲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逼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跛子光棍，只因为他能出得起两万的彩礼钱……

父亲说，把她嫁了，他就能重新娶个媳妇了。

她也跑了，那之后是另外的故事。

姜岁静静地听她说完，许多疑点终于串联了起来。

王青萍的确没有拐卖姜家村那十几个女人，她是把当地的女人卖到了外地！

难怪她最近这么膨胀，打定了主意警方查不到她身上！

“你当时那么言辞凿凿地劝我离开，是怕我步你母亲的后尘。”姜岁说。

卢颖点点头：“是的。当时我不知道你不是她亲生女儿，就算是知道，我也会让你走的。在那个吃人的地方，卖自己亲闺女的大有人在，更何况王青萍还是个小头头，她只会比他们更狠。我再怎么样都是个外人，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你要是被砍断双脚再被卖掉，才真是喊天不应，入地无门。而且这些事情我在没调查清楚之前，也不敢让你知道，太危险了。”

姜岁点头，表示理解。

“后来我逃到南城，商……一位先生给了吃的和住的地方。”说起那个人，她脸上不仅没有怨恨，神色温柔极了，“在他的帮助下，我开了一家画廊，在南城站稳了脚跟。我所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画廊和他的声誉，我不能因为自己不光彩的经历害了他。”

所以对于姜岁找她，她才那么抗拒。

在大家的眼中，她是莺怜，而不是那个生母早亡，又被生父卖掉的卢颖。

她没有揭开伤疤的勇气。

“现在……”她苦涩地说，“我和他没关系了。如果你还需要，我会为你作证。”

“卢老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姜岁起身，认真地道谢。

卢颖愧疚地道，“你不怪我隐瞒你那么久就好。你要继续调查吗？”

“嗯。”姜岁目光坚定，“有些罪恶藏匿了太久，是时候见天日了。”

卢颖仰头望着她，鼻子不由得发酸。姜岁远比她想的要勇敢，优秀。

如果是她，一定能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她无比坚信着。

姜岁谢绝了卢颖送她出门，刚出单元门，便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五官阴柔的男人擦肩而过。

他没看她，直奔楼上而去，脚步声非常急切。

姜岁抬头，往卢颖的窗户看了一眼，默默地道了一句祝愿。

曾经的苦难已经过去，希望你能收获真正的幸福。

＊

姜岁回了家，悠悠的检索还没完毕，她重新调整了方向。

等到第二天，电脑传来“叮”地一声。

她翻阅着悠悠查出来的名册，展颜笑了。

这天是法院重新开庭的日子，法院在王青萍的强烈要求下，征得了姜岁和秦凌枫的同意，对本次庭审开启了直播。

在郑向珊的推波助澜下，这场庭审的关注度超前的高。

直播刚开启三分钟，观看人数就破了十万。

王青萍穿着艳色的衣裳，坐在原告席，看着姜岁，眼角眉梢俱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