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姑娘，你觉得呢。”

崔翩妤对她已不单单是一见如故的亲善，久相处下来，此女爽快大义，见识也绝非这个年纪上应有的水平。

怪道父亲如此在意她，当然，这其中别有隐情的事另说。

“阿瑱坦率，请婚虽是我父的意思，但在此之前，我也并未见阿瑱对谁如此上心，换做是我的话，自是觉得阿瑱这般敢言敢做，要更令人倾心的多。至于我家那位小世子。”

“他怎么样？”

崔翩妤摇头：“他总是内敛，寻常人看不透他的心意。这厢请婚，也是他母亲的意思，我无法得知他本人的意思，李姑娘，你觉得阿衍，他待你有几分真意？”

世子不是一般的内敛。

他就从没有当众做过什么太过夸大的事。

他不光内敛，他甚至，连一句逗她高兴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确实，将自己藏得够深。

深到，一般人决计看不出他心意。

这个问题，李宴不答。

她继续抬头看夕阳。

李宴静了下来，崔翩妤今日却像是偏生要问出什么，她又道。

“依我的角度看，阿瑱是适合你的，你二人心性相近，就是日后一道去了关外，凡事都有商有量，你素有本事，我母亲听说你后，对你做过不少调查，也是极满意你，我父亲，他便只看准了你，想要你做我崔家的长房长媳，李宴，国公夫人横插一脚，破坏了一桩上好的姻缘，你若是属意我阿弟，我会为你做主，陛下那边，我自是能说上一些话。”

说到这里，她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继续道。

“我家小世子那边，倒不用担心什么，他对婚事一向无所求，全凭家中说定，他那人，心思深，又含蓄，与一般人相处无碍，与你，若没有十分的心意相对，你定会累死，总是不大适宜，他啊，还要晚个几年成婚才好。”

李宴赏够了美景，拍了拍身上泥土，站起了身。

去牵自己的马。

牵完马回来，走到崔翩妤身边，拉她起身。

两手相交，她眸中有不小的深意，比星河的璨光还要深沉。

“大姑娘，你错了。”

“嗯？”

这世上，坦诚的爱意一向最讨喜。

谁都不爱去猜旁人的心思。

崔廷瑱炽热。

崔廷衍内敛。

情窦初开的姑娘只会选前者。

可谁又能说，后者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偏爱，他就一定差呢。

“你怕是还不太了解你家世子，他啊，虽然内敛，却从不是不善表达，”他待她的情意，就从来不比任何人少，索性这份情意，被她看在了眼里，“不早了，上山吧。”

两人上了山。

叫李宴没想到的是，在大营中，她不光见着了多日不曾见的崔廷瑱，还见着了崔大元帅。

因而，李宴怀疑，崔翩妤这是有意想将她往西山带。

莫不是打定主意劝说她，嫁给崔廷瑱。

现下，连崔道旻都搬了出来。

然，李宴在军营中看见已经步入半百岁数的崔道旻，隔着篝火，两相对望，什么成婚不成婚，撮合不撮合的事，好像都没那么重要。

她记得，崔道旻，欠她一场比试。

她在望崔道旻，从进营开始，目光便没移过。

他老了。

当年她绑在身边悉心教导的小狼崽，他也老了，如今，都成了官家。

从前，最看那小世子最不顺眼的崔小将军，现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崔大元帅，变成了官家身侧，为他辅佐江山的头一号功臣名将。

经年的变化难断，谁能知几十年后，是这样的光景呢。

但崔道旻，却好似还记得她。

这便够了。

他有意想将他的儿子配给她。

李宴觉，这便真的够了。

李宴直赖赖的视线不移，连崔廷瑱都瞧出了她眼中的不对劲之处。

李宴喝了些酒，吃了些羊肉，等崔廷瑱看过来，她便径直提着酒壶走了过去。

走到崔大元帅身侧，大元帅正在与几位老将在另一处的篝火处议事，见人来，众人都停了话语。

另一处也在与人吃酒应酬的崔翩妤见状，也停了说笑，往这处走来。

崔廷瑱此时已经站到了李宴身侧。

李宴豪气，目的明确。

“太尉大人，晚辈酒意正酣，有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海涵。”

大元帅议事，一向都不许人轻易靠近，崔廷瑱按下李宴抬起来的酒壶。

“父亲，她喝多了。”

崔道旻看着这么一张近在迟尺的脸，与那人没有丝毫差别。

年轻，稚嫩，青春焕发。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一般无二。

身边老将不爽快：“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耽误我等吃酒，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