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小苏的日常(34)
但在深入一想,他发现又似乎不是这样,嬴政虽然说依旧是冷清冷性,但对于这个扶苏这个长公子着实是亲近不少,他至今都记得得知扶苏刚出生时,嬴政那溢于言表的兴奋,恨不得昭告六国,他嬴政有儿子了,大秦后继有人……那种喜悦之情,吕不韦自认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也似乎是最后一次,而后他再也未能见过那样至情至性的嬴政了,所以若说嬴政不欢喜扶苏,他是断然是不相信,他还记得单是为了他的名字,嬴政就是翻阅了大量的书简之后,还特地询问过自己,更何况对于扶苏母亲这段秦王往事,虽说现在的秦宫知晓之人不多,可对于吕不韦而言,那却是一清二楚,因此全天下都可以说秦王嬴政无情,但他知道,嬴政并非如此之人,相反他那冷情冷性下反而是重情重义,只是嬴政藏的更深罢了。
所以,他亦是不明白扶苏的恐惧会是来源于何处,他本想试探的从嬴政口中知晓一些,但似乎从嬴政的神情中,嬴政对于扶苏做噩梦这件事,似是知道又似是不完全了解,只见嬴政将手中的爵转了又转,却是迟迟未曾入口,对于吕不韦他的话,他似乎在想些什么,轻皱的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良久才道,“苏儿早前起过一次高热,当时寡人正忙于处理赵国之事,倒是疏忽了,等寡人发觉之时,太医令说他可能会成为痴儿,寡人守了他一天一夜方才见他退热……”嬴政的话语之中难免有几分愧疚外加心疼,只是他有意隐去了这其中与昔日太后和嫪毐的关系,正是因此如此,他方才会将扶苏带在身边。
对嬴政的话,吕不韦亦只是轻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于此事,他看得出嬴政那言语之下暗藏的波涛,只是嬴政复又轻道了句,“倒是寡人疏忽了,苏儿后来偶有几次做噩梦,醒来之后寡人问他,他全是说记不清了……”
嬴政的话语之间显然带了几分懊恼之色,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还是在被噩梦缠着,吕不韦见嬴政有些许的微愣,不由的便是轻唤了他一句,“大王……”
“仲父……”嬴政下意识的便是唤他仲父,那种刻在骨子里多年的习惯,始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就如扶苏总会唤他“相邦……”一样。
从仲父到相邦再到文信侯,那是嬴政对他从亲近到疏离的刻画,如今再听到此言,吕不韦亦是被惊到了,脸色却依旧是不显的,端起了那爵敬向了嬴政,“臣原本打算明日再向大王辞行……”
“当真要走?”嬴政瞬间便是恢复了王的架势,盯向吕不韦的目光似是想要看出了些什么,却只得到吕不韦的一句笃定的话语,“大王必定能一统六国,成万世之王。”
他从来不怀疑嬴政的雄才大略,也深信秦必然能在嬴政手里形成一统,只是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再去参与,尽管是遗憾的,但他又何尝不是幸运的呢。
吕不韦看了眼月色之中那半轮残月忽而道,“只是李斯此人,大王可用,但不可深信……”他本不予再多管这些事情,只是在想到扶苏梦中的呓语,又想到这位公子对自己的毫无保留的信任,或许这是他最后能为他做的了,他虽不知扶苏为何不喜此人,但不妨碍吕不韦最后再给他上波眼药。
吕不韦若是往日里同嬴政谈及此事,嬴政定会反感且下意识就会觉得吕不韦这是在报复,而在当下吕不韦提及李斯,自然也是让嬴政听了进去,不由也是深思了起来,良久才轻点了点头。
见吕不韦起身欲离去,嬴政忽而便是拉住了他的手,那熟悉的感觉瞬间就是一涌而上,曾几何时,就是这双布满老茧的手一步一步带着自己走向大秦的未来,不同的是,那双昔日被吕不韦包裹着的小手如今长成了大手,甚至于能一下把吕不韦的手给包住,吕不韦诧异的反握住了嬴政的手,他眼里的纠结在此刻显得是如此的一览无余。
不等他开口,吕不韦便是轻拍了拍嬴政的手,“大王,是秦庄襄王赢异人之子,身体流淌的是赢氏的血……”
吕不韦由来都是知道嬴政一直扎根在心里的刺什么,他那刻眼中的纠结像极了吕不韦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种满满的质疑之色。
这也由不得嬴政不怀疑,他的母亲始终与吕不韦有过那么一段关系,而扶苏对吕不韦天然的亲近,让嬴政心中的这根刺亦是时不时就是被刺痛,拔又拔不去,他不能去问太后,那么知道此事的便只有吕不韦,他一直想知道,但一直都是不敢,久而久之就扎根在了心中,在对待吕不韦的时候亦是会各种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