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徜徉如墨，一望无尽。

细月如钩，碎钻零落的星子与人间烟火交织，仿佛是彼此的倒影，璀璨夺目，迷乱人眼。

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斜斜打落在小道的砖石上，有肩膀处的轻轻交叠。

小道很宽，铺路的石板也非常讲究，每一块上面都有带着好彩头的浮雕花纹，走在上面的每一步，都像是要送了住在这里的人一路去向灿烂锦绣的前程。

两人慢慢走在偌大的花园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以前你是怎么过的年？”

回来后，除了爷爷，很少有人问起她以前的生活。

曦华徐徐道：“养父母在的时候会去乡下，和那边的奶奶、叔伯婶姆一起过，很热闹。养父母去世后，就和大伯母一起过。”

言倾慕对她的过去很清楚。

所以避开了奶奶因为她是养女，而将她从养父母的房子里赶出去这件事。

不过听她自己说的自己的故事，感觉又很不一样：“大伯父也不在了？”

曦华想起那段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记忆却还是那么的清晰。

但是那么多年过去，对于从前的诸多不公平的事，也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只是以平和而浅淡道：“家里有遗传病，爸爸和大伯是同一年发病走的，妈妈和大堂哥照顾他们被传染了，都走了。为了治病，两家人基本上全都掏空了。不过大伯母还是让我去上学，高中的所有费用都是她靠着工厂的微薄工资和做家教撑过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经历，言倾慕不以为她有什么可怜的，反而很幸运，小婴儿的时候被迫离家，但是遇上了很好的养父母，养父母离世又有善良的大伯母照顾。

唯一不算美好的经历，她也靠自己报仇了。

他以为低而冽的语调肯定道：“成绩很好。”

曦华挑眉说“还不错”：“高考后，高中、政府和镇上的开发商奖了钱和房子，我们的生活才稍微好了点。”

自然免不了有人来打这些东西的主意，不过大伯母为了保护她一向都很强悍，除了奶奶那儿给了吃用，旁人一点都别想沾了去。

其实仔细想想，她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得到了双份的母爱，也难怪在生母这里什么都得不到了。

老天，很公平。

“本来想接大伯母来帝都生活，不过她还是习惯在待在小镇上。”

言倾慕微微垂首看着她，目光如月：“来了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大伯母未必会过得开心，留在熟悉的地方也挺好的。”

她点头，嘴角带着一点别样的幸福感：“大伯母去年结婚了，对方没有小孩，两人也过了再要孩子的年纪，收养了很多流浪小动物，每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很忙，不过也挺开心。”

言倾慕了然道：“难怪网购那么多宠物食品和玩具。”

曦华故意追究似的“哈”了一声：“你偷看我手机？”

言倾慕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闪闪的，像星星：“你自己没锁屏放桌上，我是不小心瞄到的。”

关于这点，曦华还不至于怀疑，这家伙当着她的面拆了她钥匙包里的钥匙，现在进出她的住处那叫一个堂而皇之。

想要窥探隐私，还只是看个手机，那就太笨了。

“瞄也不许。”

男人像是被剥夺了一个让人感到高兴的小兴趣，有些苦恼：“那大大方方拿着看行吗？”

曦华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花园看着还挺大。

既是深冬严寒里，花园里依然有着百花齐放的姿态。

红一树、白一树，开得如火如荼，衬着夜色幽长、烟火璀璨，显得浓淡相宜，一阵风过，花叶簌簌当风，夜风起伏里，送来腊梅与水仙的浓郁香气。

跟着曦华的脚步，才转着，就绕出去了。

感觉这花园不留人。

在第三回 重新再绕的时候言倾慕笑说：“如果跟你走迷宫，一定是第一个出来的。”

曦华无语道：“以前在这儿住的时候，每回出来逛不是赵昕雯落水了、就是赵昕雯摔倒了，一个个哭哭啼啼、一个骂骂咧咧、还有一个冷着脸，归属感是没有，心理阴影不轻，哪有什么闲心去逛别人家的园子。后来不在意了，就更不想逛了，所以对这里我一点都不熟悉。”

言倾慕以为，其实这一段才是她人生里最累、最伤心的日子了。

边走着，那只温柔而干燥的手掌去握她的手。

“随意走走，不用定在园子里逛，走哪儿算哪儿，大不了走丢了叫他们来接。”

小姑娘“恩”了一声，给他拍开了：“你怎这么黏人呢？”

言倾慕不说话，低着眉眼盯着她的手，大掌不死心地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