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番外(23)

作者:弹冠按剑

行军十数日后,趁着傍晚军队安营休憩的罅隙,斐栖迟叼着根鸡腿跑到刚安置完将士们炊灶的贺重霄这边,又是一脸簪缨纨绔子弟的散漫戏谑,仿佛站在城墙上那个慷慨陈词的坚毅儿郎压根不是他似的。

“有又如何?你莫不是怕那阅春阁中的莺莺燕燕移情别恋到我这了不成?”

如此劳顿操持了一天都没进食休息,即便是铁打的人也会有些吃不消,贺重霄便也没了与斐栖迟调侃的心思。

“啧……今天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你该不会是累病了吧?”

听闻贺重霄此般回答,斐栖迟不由有些吃惊,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转而就往贺重霄身上蹭,抬手就想摸他的额头,贺重霄皱眉侧身躲过,却忽而一阵眩晕。

“喂!你这是在……”

堪堪扶住有些踉跄的贺重霄,看着对方有些苍白的脸颊,斐栖迟终究还是把后半句“搞什么”生生咽回了喉咙。

“拿着……”把怀里揣着的烧鸡往贺重霄手里一丢,见对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不由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小爷我知道自己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快吃!你这凡事亲力亲为的,哪里有个副将样?”

知道斐栖迟虽然嘴巴上毒了些,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肠比谁都赤诚体恤,便只是微微一笑,依言收下了他的这番好意。

“谢谢……”

贺重霄正欲点头致谢,忽见一司马姓仓曹亟亟跑来,气喘吁吁地冲二人抱拳行礼后,神色分外焦急:“呼……斐将军、贺将军……护送粮草的押运官白骁说因其疏忽导致大半粮草都被匪寇歹人劫去……”

“……白骁?”闻言斐栖迟也是神色一凌,他眉头紧锁将这个名字小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透露出几分疑惑。

“白骁此人现在在哪?”

并不多加纠结粮草被盗之事,待那名因着急而面色酡红的仓曹情绪略微平复后,冲他出言问道。

“……他方才按军法领了七十军棍,现下应当正在营帐内躺着。”

冲仓曹点头示意后,贺重霄上前冲其小声叮嘱:“粮草之事我与主将自会处理妥帖,切记此事万不可对外声张。”

仓曹领命离开后,斐栖迟先前那副慵散疲怠的神色一扫而空,丰朗的眉眼透露出几分凝重:“……这押运官白骁是个什么来头?”

“山南邓州人,旧历十七年生,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幼年颠沛流离,与同胞兄长相依为命,元曜二年仅十四岁的他替患有腿疾的兄长应征入伍,为人虽个性乖僻阴痞了些,却是个当兵的好料子。”

贺重霄此般如数家珍,显然对各个将士都颇有了解,对贺重霄平日里对待下属的关注心知肚明,斐栖迟也不骇怪,俩人颇有默契地一道朝营帐走去。

“你便是此番运送粮草的押运官白骁?”

撩开营帘,屏退营内其余士兵,斐栖迟扫视一眼俯趴在一隅床榻上、股背上满是狰狞伤痕之人,出言问道。

“……正是在下,不过还请恕下官此时无法起身迎接两位将军。”

将俯趴之人上下打量一番后,贺重霄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脚踝上,便径直上前解去了对方军靴上的布条,露出了对方因残疾而弯曲的脚踝。

“你不是白骁,虽然你二人形貌相似,但是你的身量略矮于他,而且我知道他有一个患有腿疾的同胞兄长白骙,想来便是你吧。”

见对方并不说话,依旧把头埋在被褥之间,贺重霄也不恼怒,继而不徐不疾道:“按照本朝法令偷盗粮草乃是重罪,我知你二人家乡所在,邓州弹丸之地,想要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即便逃亡他乡,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兄弟二人恐难寻得一片安心容身之处。”

“说吧,你们兄弟二人为什么这么做?想必你也知道斐家在京都有些权势,若有难言之隐我或许可以帮助你们些许。”见白骙神色略有犹豫,斐栖迟趁机劝诱道。

又是一番沉寂,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白骙略微咬了咬嘴唇,颤抖的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抑制的愤慨:

“……我和弟弟这么做的确出于无奈,那狗都督仗着自己有着开国县公这一噱头,平日里鱼肉乡里只手遮天,山南本为河泽川流丰沛之地,可是自从那姓易的上任后却是足足一年滴水未下,乡民们都说这是上天降下的报应,对其斑斑劣行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闻言斐栖迟与贺重霄皆是一怔,面上闪过一丝惊诧,毕竟在朝廷的文书上计中山南邓州虽说不比京陪二都,却仍算得上物阜民安,白骙所说之事于他们而言可谓闻所未闻。

“所以这粮草是被他拿去赈济灾民了吗……”听闻此言,斐栖迟稍一沉吟,转而道,“此事我自会探查清楚,但是你们兄弟二人的此番行径绝非七十军棍便可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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