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番外(150)

作者:弹冠按剑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哪怕庸蠢如李永言亦知如今的局势已是骑虎难下。

虽觉江如练所言有理,但即便如此李永言心下仍有迟疑,他虽生性孟浪纨绔,但在正事处理上却素来优柔寡断,何况教他把李家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家底”就这么交给一个先前只闻名号而素不相识之人拿去做那一不当心便要满门赔命的买卖,饶是李永言心下都不由谨慎。

“……表姐迟迟未诞下陛下子嗣,膝下只过继了钟家的孩子,事成之后又当如何?”

李永言这话说得含糊,可江如练心中却了若明镜,直截沉声道:

“自是可暂立大皇子继位,令姊垂帘听政,待到时机成熟再另择门内子弟。”

江如练不着痕迹地咬重了“门内子弟”四字,惹人不禁心驰遐想。

李永言闻言眼神果是蓦然一曳,这一切亦是被江如练尽收眼底。

“这些年来陛下颁行的律法政措如,虽确有利民之恩,但却亦损害了不少世家大族的利益,祁家、前朝就与之结怨的纪家包括我江家在内早就对其心存不满,若其深思还有谁会替他撑腰,仗着那几个连芽都未发的新秀家族还是些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文人老将?”

本已欲将所豢私兵的兵权交予江如练,手指都已摸到腰间木牌,可李永言心神一转,忽而又露出几分瑟缩,忽而转了话锋:

“……那斐家呢?”

李永言此举亦是想借机观察对方神色,毕竟他唯一能称得上专长的便是在酒席赌坊上察言观色,借以洞察他人心思。然而李永言这回却是失了策,江如练的眼中既无催促亦无皱眉,言辞冰凉通透,细长的眼中瞧不出太多情绪,仿佛他此番前来只是原原本本地领命阐述。

“前些日子皇帝曾与斐太尉曾多有抵牾,据外所传大意是陛下认为斐太尉年事已高到了该告老致仕的年纪。其实早在斐栖迟大婚时兄长便曾暗中探过其口风,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永固的王廷,江山易主本就如星斗转星移。更何况此番出兵塞北本就变相削了斐家的兵势,留守京畿的兵卒除却禁卫之流并无甚多,正是守外虚内的大好时机。”

“至于贺重霄,”像是看透了李永言内心所想,江如练便一口气地继续道,“等其与吐蕃乃至西突厥交完手再班师回京早就已回天无力。若是胜了,能全须全尾地带回京都的兵马约摸着也不剩多少;而若是败了便更为简单,只需要一纸檄文,骂个狗血淋头,便可叫这般沽名钓誉之辈一了百了。”

“这些年来林相暗中本就借着姻亲裙带和门徒子弟与诸家相交,其间关系早已盘根错节,加之不少官员其实并非如你想象那般刚正不阿,却是若凉州太守这般见风使舵,届时有实力有胆识敢做出头鸟的不过尔尔。”

眼下边关交战,前线吃紧,莫说朝廷命官,便是稍有血性的平头百姓都会为此萌生此等龌龊想法感到面颊发红羞愧不耻,可二人却是侃侃而谈,无丝毫赧意。

江如练方才那番话算是让他心中的疑虑消弭了大半,他才放下心神与之言讨具体事宜,而愈聊江如练便愈觉对方所言所划皆有理有据,登时心下乐开了花,暗道舅舅慧眼识珠,能招揽到如此心腹。

“好,既然如此那便拜托江大人了。”

又是好一番千叮咛万嘱咐,李永言便把可以调令李家于河西、关内、山南三处私兵的木牌交予了江如练。

“江大人,虽说眼下戍守军营的将士们都已渡河出城,可毕竟其人阴险狡猾,此番出行身边定然也是带了些身怀绝招的大内高手,您是否要我借你些人手……?”

“不必,我自有办法。”

李永言试探道,然话音未落却便被江如练出言打断,他心下本陡生几分狐疑恼怒,却在瞧见对方袖中掂量拿捏着的小瓶后闭了嘴。

“行刺一事无须费心,但有一事需要劳烦。”

“您说?”

江如练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公子是否曾私下与西突厥可汗有过互市来往?”

“……您问这个做什么?”

见李永言当即皱眉语塞,面露不悦,江如练便道:

“李公子莫要误会,下官自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只是以为若是这般您自可借此与其再来一笔不一般的‘交易’。”

乍闻此言李永言一怔,过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毕竟他们李家所拥私兵确然不够富盈,若是其中所商某一环出了变故自是难以有余力招架,于是他便颔首:

“……你所言不错,我这便去写信,若以官开商道,或实在不行便干脆割几座黄沙漫天的废城当筹码,想来他们该会乐意出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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