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番外(114)

作者:弹冠按剑

白袍书生闻言却是抬手揉了揉叶浅浅乌黑柔软的头发,爽朗大笑了起来,气得一旁的粱念之面上一阵青白,好一阵牙痒痒。粱念之忿忿瞪了眼身旁面露娇憨的女孩,但后者却投予她一个满是疑惑的眼神,惹得她心下更是一阵火大。

白衣书生是个落了榜的举人,在凉州城内也算远近闻名的才子,却因屡考不中一气之下便干脆回到家乡开了一间学堂,为乡亲邻里们传道受业解惑。但他开的这间学堂很是特别,不光不需要交纳多少束脩,而且所收学徒不分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只要有心求道向学便都可以拜入其门下。

因为这样能对女子开放的书塾百年难得一见,而书生模样又生得俊美,故而自是吸引了不少春心萌动的妙龄少女,粱念之和叶浅浅便也是其中之一。

起初,前来围观的少女们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时常能把书生的私塾围个水泄不通,但后来要么是受不了日复一日习书的枯燥,要么是家里人觉得男女大防终归不妥,来来走走,最后书便只剩下了粱念之和叶浅浅这两个女弟子。

粱念之是因为其出身书香大儒门第,但她的父亲却是个离经叛道之人,早些年一直在海上经商直到中年之后才衣锦还乡重回故里,因接触过诸多他国文化,故而他的思想较为开明包容,再加上粱念之是梁家上下唯一的一个女儿,自是爹疼娘爱,全府上下都把她视为掌上明珠。

而叶浅浅则截然相反,她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又众多,故而她的双亲压根就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管教理睬她,因而她才留在了私塾内。

啧,天天插科打诨不学好,还一味地黏着先生,一看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不要脸!

散学归家后,粱念之一面在心中气得牙痒痒地兀自想着,一面拿对着那个贴了叶浅浅名字的人偶好一阵拳打脚踢,她的脑袋里便倏地闪过了一个想法。

哼哼……看你偷拿了先生珍藏的孤本,这下先生还会不会喜欢你。

粱念之一面在心中乐开了花着,一面哼着歌去取书架最顶层的那本孤本,当她好不容易踮脚够到了书页一角,门外却忽而传来了一阵脚步,她心下一着急,便是拽着那孤本的一角跌倒在地。

“梁姐姐,你在哪啊?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叶浅浅旋风儿似地兴冲冲跑进书房,推门便见粱念之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跌坐在地,而在她不远处散落着的却是书生最珍视的那本《不临帖》孤本。

“这是……?”

叶浅浅的疑问还未脱口,听到了响动的书生却已推门而入。

拾起地上的《不临帖》,映入眼帘的便是书上那刀疤般的一长溜折痕和破损,书生见状顿时沉下了脸,全无平日的温润如玉。

“这是怎么回事?”

见书生阴沉的目光在自己和叶浅浅的脸上来回逡巡,就当粱念之心中七上八下,暗道这下铁定死定之时,在她沉默不语之时叶浅浅却忽而开了口,言辞恳切道:

“对不起,是我来这里找书的时候摔了一跤,不小心把这本书带了下来,梁姐姐是想帮忙把它修补好才过来帮忙的。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您若是为此想要惩罚的话,便罚我吧。”

说罢,叶浅浅便冲满面震惊的书生俯身鞠了一躬。

“喂,不要以为你今天帮我解了围,我就会和你成为朋友!”

被先生罚一个人洒扫整个学堂一个月的叶浅浅,见粱念之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却口是心非地从冰凉的水池内捞起了一块抹布同自己一道擦起了堂前面的立柱,叶浅浅一个没忍住,旋即破涕笑出了声。

“你还笑?”

说着,叶浅浅瞪了粱念之一眼,随即却化为了一阵无奈地叹息:

“唉……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罢了罢了,既然今天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也不是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以后我罩你!”

从之后一来二去俩人便成了朋友,而那个原本用来诅咒泄愤的人偶被俩人做成了一对模样讨喜的玩偶。

在粱念之十六岁生辰的时候,叶浅浅用她这些年来积攒的所有积蓄给她买了一把凤颈琵琶,那天她给叶浅浅弹的曲子便正是那《天仙子》。

可惜好景不长,在这之后不过一年的时间,梁家便因受司马氏谋逆一案连坐牵连而跌入了深渊——

举家男子充军,女子则悉数没入教坊。

梁家辉煌兴隆时对她百般亲近讨好的人,包括先生,眼下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那天粱念之死了,世上只剩下了那个艺名梁如君的风尘女子,而她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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