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94)
这还不算是好姑娘吗?
何况蔡新德这明显是在给惊鸿仙子牵线搭桥,只是江冲自己眼瞎看不见罢了。
“你是醉得开始说胡话了?”江冲懒洋洋地看了蔡新德一眼,“这样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必然有天下好男儿争相求娶,等我做什么?”
蔡新德:“……”
席间,蔡新德借口更衣出去了一趟,对在门外静候的苏沉璧道:“他就是个木头,我是跟他说不明白,你自求多福吧。”
苏沉璧福了福,“多谢蔡公子成全。”
蔡新德摆摆手,“天下好男儿不止他一个,偏你看上个木头。”
苏沉璧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问这满京城,不曾爱慕过江公子的女子又有几人?”
蔡新德叹口气,“都是他那张脸闹得。”
苏沉璧推门入内,见苏青都已经敲着碗筷唱起了街边乞丐讨饭的打油诗。
苏沉璧跪坐在珠帘一侧,微微施礼,“劳各位公子久等,奴家献唱一曲给各位公子赔罪。”
杜宽还算清醒,点头道:“有劳。”
苏沉璧抱起琵琶调弦,又小声清了清嗓子,缓缓唱出:“待月月未出,望江江自流。倏忽城西郭,青天悬玉钩。素华虽可揽,清景不同游。耿耿金波里,空瞻鳷鹊楼。”(注1)
待一曲唱毕,苏青抚掌大笑:“好!想不到惊鸿仙子唱功如此了得!”
“词应景,地方应景,苏姑娘的心思更是难得。”杜宽也帮着撮合。
唯独江冲站起身来,一手举着酒盏,半靠在窗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大笑三声。
杜宽忙道:“仲卿你当心摔下去。”
江冲回头笑道:“谁说‘清景不同游’?我此去不知何时归还,如此良辰美景,离了这花光满路箫鼓喧空的人间仙境,别处可是看不见。更当好生游赏一番才是。”
苏沉璧笑道:“江公子说的是。”
说着,她又换了个调子,朱唇微启缓缓唱道:“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注2)
“好词!好曲!”江冲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顺手将玉盏一扔,双手打着拍子唱起来:“一日一见犹为稀,如何十年见无期。昔方壮岁意轻别,一笑听君歌式微。”(注3)
他笑着唱着,不知何时,雅室之中竟只剩下他与花魁娘子苏沉璧二人。
“一时感怀,苏姑娘见笑了。”江冲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奴岂敢取笑公子。”苏沉璧微微一笑,“公子实在客气,何妨唤奴‘沉璧’。”
“今日搅了姑娘的场子,实在抱歉得很,改日我……我叫蔡文静专程给姑娘赔罪。”江冲果真如蔡新德所言,是个木头。
“公子。”苏沉璧后退半步,跪倒在江冲脚下,“三年前的上元佳节救命之恩,公子还记得吗?”
三年前,上元节……
江冲一算日子,刚好是他重生回来的前一个多月,于现在的他而言,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当真没印象。
“你先起来。当初不过是一面之缘,你又何须如此?”
苏沉璧摇头,“于公子而言是一面之缘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这一生所见第一缕晨光。公子此去军中,莫说十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我也愿意……”
“住口。”江冲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便放缓了语气道:“你是个好姑娘,身在风尘却能出淤泥而不染,如此品格便是许多男子都不能及,你该有一个好归宿,实在不必将大好青春浪费在我身上。”
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止住苏沉璧要说的话,又道:“实不相瞒,我已有一位可共白头的心爱之人,他很好,是旁人想象不到的好。我可以命人给你赎身,但是更多的,请恕我无能为力。”
苏沉璧了解江冲的为人,知道他定不会拿这些话来骗自己,不由悲从中来。
三年前的上元佳节,她在赶去花魁评选的路上被无忧洞的亡命之徒掳入地下,若非江冲尾随而至,只怕她早已魂归大地。
昏暗的地下沟渠中充斥这腥臭的气息,她看不清江冲的面容,却牢牢记住了他沉稳镇定又略显青涩的嗓音,事后匆匆一别,苦苦追寻而不得。
直到第二年的花魁评选,她隔着屏风认出了那道救她于危难的声音,专程守候在道旁,只为知晓令她魂牵梦萦之人的名姓。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那时候对清隽绝伦的江世子一见倾心,殊不知早在一年前的遍地横尸中,她便已经对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男子情根深种。
哪怕他相貌平庸家世普通,她也心甘情愿地追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