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54)

作者:吾本朽木

韩博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有一次他在葳蕤阁宴请刑部尚书的小儿子,透过雕花的窗户,隔着老远看见一黑袍轻甲的小将军纵马穿过热闹的街市,一路疾驰,直奔皇宫所在的方位,行人慌张避让,所过之处尽是人仰马翻。

那是本该在景山练兵的江冲,外将擅自回京,轻者罚俸,重责去职。

韩博端居高楼之上,暂压心底疑云,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道:“怎么瞧着那人像江侯爷。”

刑部尚书姓刘,刘小公子一派了然:“那便确然是他无误了。”

“怎么说?”

刘小公子道:“通州那边有个小霸王,欺男霸女逼良为娼无恶不作,在大街上瞧见个稍有些姿色的便要□□一番。受辱的那妇人又是个烈性的,当场触柱而死,那妇人的丈夫是个跛子,跛子得知后拿刀冲进妓院,手起刀落将那小霸王给……”

他以手作刀在□□比了个“切”的动作,继续道:“不巧的是那小霸王是通州知州的侄儿,知州给上头送了好些银子,给跛子判了个秋后。按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关键跛子曾是江侯爷的亲兵,侯爷上回回京就是为这事,连简相公那儿都给送了礼,才改为流放岭南。”

韩博知道以江冲的性子,已经认可的事绝不会再度更改,如今这样急匆匆去面圣,必是生了变故,“那又为何……”

刘小公子摇着扇子笑道:“莫急莫急,听我跟你慢慢道来。”

“二次判决下来之后没多久,小霸王横死家中,通州知州认定了人是跛子杀的,都准备好盘缠上京敲登闻鼓了,被人拦了。你猜是谁?你肯定猜不到。”刘小公子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平阳江氏虽说没落了,但在朝廷还有些故交,通过这些故交将一个叫徐谦的人调到刑部专管这个案子。这个徐谦吧,出身柳州徐氏,好巧不巧正是江侯爷他娘——长公主前夫的儿子。啧……斩立决,就在明天,我看这江侯爷怕是赶不及了……”

果不其然,圣上正因六皇子安王与姨母私通一事震怒,谁都不见,任由江冲在宫门外跪了一夜。

次日江冲出宫时已经来不及,刑场鲜血尚未干涸,跛子的尸体早已扔至乱葬岗。

韩博看着他无力跪倒在血泊里,不敢出面,只得花钱雇了辆马车给他送回侯府。

那是在江冲最后一次以“平阳侯”的身份回京,离京时暗中将京中能带走的心腹家产全数带走。

两年后奉旨远征东倭。

又两年于雍州起兵。

再后来,服囚枷行押送入京。

前世在江冲死后,韩博每每回想起曾经的一幕幕,除了心痛,便只剩下愧悔,后来那些近乎同归于尽的决绝,与其说是痛失挚爱的报复,倒不如说那是他对自己当初袖手旁观的惩罚。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江冲从袖中抽出莫离给他配的折扇丢到一边,捋了捋袖口。

韩博一伸手便将他勾入怀中,拦腰抱着,“你说得对,你穿什么都好看。”

江冲正准备得意洋洋地自夸两句,却听韩博在他耳边低声道:“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你个无耻之徒!放开我!”江冲又羞又恼,推着他胸膛便要起身。

韩博唯恐桌上热茶烫到他,只得跟着,不依不饶地贴在江冲身后,“你看,这时辰还早,我们不如……”

“什么?”江冲回头看他,眼神中带有杀气。

韩博连忙改口:“不如早点过去,别让四弟久等了。”

江冲:“……”

你再说一遍谁四弟?

因着这句“四弟”,江冲临时叫上江文楷他亲哥江文泰以及江文洲,将三个人的庆功宴改为韩博和江家兄弟的正式见面。

席上,江冲祝酒三杯:

第一杯,庆贺二人会试通过。

第二杯,祝他俩来年金榜题名。

第三杯,希望自家兄弟今后和睦共处。

江文楷听着他三哥一本正经的“自家兄弟”,冷不防被秀一脸。

身为在场除当事人以外唯一的知情人,实在是没眼睛看,只好在接下来的饮宴中一个劲地给韩博劝酒,不仅他自己劝,还带着江文泰江文洲一起劝。

韩博见江冲明摆着看好戏的表情,也就来着不拒,宴罢回家时已是分不清东西南北,全靠江冲扶着上车。

江文洲一是想给江冲显摆他进来读书进步,二是想沾沾会试第十二名的才气,跟着江冲便要上车。

江文楷眼疾手快捂着嘴给他拖走。

江冲扶着韩博躺在自己腿上,夜已深,马车辘辘而行,连江冲都不免有几分困意。

“小美人儿!”

韩博喝醉了都不知道规矩,伸手在江冲脸上又捏又揉,一会儿笑着说“我追上你了”,一会儿又抱着江冲的腰抽抽搭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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