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455)
周王谋逆案在太上皇和圣上的推波助澜之下牵连甚广,处斩五品以上的官员多达一十九名,以及一些亲附周王的老牌勋贵,还有两名文帝一系的皇室宗亲,当然,禁军也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从此一分为二,互相牵制。
年后,旻州瘟疫彻底消除,只不过是以上千人的性命为代价。瘟疫虽然消除了,但君王的怒火还没有,圣上下旨给旻州减免一年税赋,并将雁山县令侯永斌斩首示众,旻州太守罗文玉及其下辖官员贬谪的贬谪、罢免的罢免。
再然后,便是安抚群臣、调拨粮草、统计各地军备战力等琐碎之事。
江冲看着邸报之中少年天子将一切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心里却难免隐隐有些忧虑。
尤其是他还想不通自己为何而忧,明明局势已经平稳下来,相公们也已经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他却还在为已经发生的事感到忧虑。
至于私信,一个是江蕙一切安好只待生产,一个是江文楷从地方平调回御史台,其余没什么要紧事。
韩博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拧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卧房出来时,正见程继忠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在书房外探头探脑,便上前问道:“这是仲卿的药?”
程继忠道:“是,不过大帅还在忙。”说完顿了顿道:“要不韩公子你帮忙给送进去?”
韩博看了他一眼,心底犹豫一瞬,“好。”
说完便缓步向书房走去,独留程继忠莫名其妙,总感觉韩博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像是有些探究意味,不由暗暗自忖是不是说错话了?
踏进书房前,韩博先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江冲闻声抬头,微笑着向他伸手,“来我给你擦头发。”
韩博一步一步走过去,视线扫过江冲微蹙的眉头,用手背碰了碰药碗边沿发现还有些烫,便将药放置在一旁,“在忙什么?”
江冲点了点面前只写了个开头的奏本,接过韩博擦头发的布巾,让他背对自己坐在扶手上,“就封节度使的事,我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免不了要表个态。只不过,我思来想去,好像怎么说都里外不是人。”
韩博想了想道:“你不想做节度使?”
江冲道:“没有我想不想,只有朝廷需不需要我做这个节度使。甘存斋的话你也听到了,就像当初你跟我说的,捧我的未必是对我好,打压我的也有可能是想保我。既如此,何必理会这些,只看朝廷需不需要。”
韩博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思忖片刻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
“想的多了,能做的就少了。我从前便是想得太多,才会铸成大错。”江冲道,“况且,你说的万一,无非就是圣上忌惮我,将来卸磨杀驴,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趁此刻心力尚存,多培养些年轻人,来日圣上若有那个苗头,我就把兵权一交,回京养老。看在我这么痛快的份上,圣上总不会愿意给自己留个刻薄寡恩的名声。至于像甘存斋担心的,圣上是否表里如一,这其实不重要。天子无情,才能对社稷有情。相反,倘若圣上时时刻刻念着叔侄之情、救命之恩,那我才要寝食难安。”
韩博面露深思。
“想什么呢?来,把袍子脱掉,后背都湿了。”江冲撩开韩博身后披散的长发,帮他把湿衣脱掉,再将自己身上外袍除下披在韩博身上,“夏天还早呢,穿暖和点。”
“不用不用,我去换一件。”韩博连忙起身,不料还没站稳便被江冲勾住腰身向后倒去,顿时一惊,未及攀住桌角,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到韩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时僵成了一根木头。
江冲给他系上衣带,顺手在后背揉了揉,“怎么了?”
韩博心如擂鼓,手指死死扣住桌角,却不敢擅动,强迫自己慢慢放松下来,“没事。”
江冲却从他游移的目光中发现了端倪,思及韩博昨夜的狼狈样,越发笃定韩博在撒谎,他试探着开口:“真没事?”
“真没事。”韩博胡乱点头,视线扫过一旁的药碗,急忙端起来,用手指试了试温度,“药不烫了,你快喝了吧。”
江冲接过药碗,却没立即服下,而是用探寻的目光看向韩博。
而韩博的视线却落在江冲端着药碗的手上。
江冲不动声色地端起汤药一饮而尽,紧接着用桌上的残茶漱了口,淡淡道:“没事就没事吧,反正你此刻安然无恙地在我面前,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可以不问。”
韩博一口气还没松到头,却听江冲又道:“这几年我心境大变,早已不复从前,在这世间如同行尸走肉,只有在想到你的时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