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410)
兵源和粮草,江冲力主从北方征兵,从南方调粮。
不是他看不起南方人,而是南方人到了北边,首当其冲要面对的就是巨大的南北差异造成的水土不服和北方冬天滴水成冰的酷烈气候。
江冲没法保证来日对安伮作战时也能像东征一样避开严冬,那就只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而崇阳军兵符问题太过敏感,不管圣上是怎么打算的,江冲连提都不能提。
关于兵符的下落,东征这一年里江冲没少在心里琢磨,他怀疑从始至终兵符就没丢过,先帝和驸马联手布下了一个迷局。
证据有三:
其一,当初韩博离京去找兵符,实际上他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江冲,暗中查探世宗印的错漏。
其二,崇阳军兵符何等重要,驸马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倘若兵符当真失落在战场上,以驸马的性子,必定是哪怕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找回来,又岂会待在营帐里等着儿子千里迢迢赶来交代后事?
其三,兵符“丢了”那么多年,先帝是什么态度?模棱两可——对于这个传言的真实性,先帝是既没肯定也没否定,朝堂高层们也始终对此避而不谈,再加上朝廷这些年始终没有对崇阳军下手,这就更为传言增添了几分可信度。而先帝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将此事变成捕鼠笼里放着的那块肉,故意勾引着某些人的视线。
所以江冲猜测,驸马在临终前将兵符交到一可信之人手里,再由此人转交给先帝。
至于这个人是谁,江冲几乎将当年可能出现在上榆战场上的人一一排除,最终剩下一个看似不可思议、却又理所当然的人。
当年先帝送江冲从军,起点不是禁军,也不是金州,而是千里迢迢把他送到坋州,送到那个人手里。
想通这一点后,江冲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简直愚不可及,该信的不信,不该信的却偏偏深信不疑,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难怪屡屡受骗。
征兵调粮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尤其是在朝野上下还沉浸在东征大胜的喜悦之中的时候,贸然提出只会造成恐慌。
这个道理懂的人都懂。
江冲的那些构想只能徐徐图之,一步一步地实现,至于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完全取决于安伮的储位之争。
好在新政改革在邹相公的主持下已经在全国推行,最多再过半年时间就能看到成效,到时候朝廷各方面压力骤减,不论是征兵还是调粮,都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奏对结束后,大臣们要回各自所在的衙门处理公务,独江冲被圣上留了下来。
执刑司指挥使宿禾来了有好一阵,一直在殿外等候召见。
他是当年秦王府的老人,同江冲一道喝过酒,还帮江冲打过架。
圣上将其召入殿中,命他调查田少卿以及当年和田少卿一起的人。
宿禾领命。
圣上又问江冲:“此人当如何处置?”
江冲笑道:“不过是几句口舌是非,打一顿出口恶气,再让他道个歉就好了。”
圣上皱眉,对这种处理方式不大满意。
宿禾正在心里盘算量刑标准,是打成个瘸子,还是后半辈子都只能躺着,却见江冲笑眯眯地看向自己:“道歉嘛,不当着受害者的面怎么能算是有诚意,就劳烦宿兄送他去见长公主,公主仁慈大度,必定会原谅他。”
宿禾微微抬头,等候圣上示下。
圣上抬手让他退下,算是默许了。
宿禾离开后,殿中便只剩下君臣二人与一众宫人,江冲双指夹住袖中昨夜写的请假奏折,正要拿出来,却听圣上问道:“伤势如何?”
江冲忙道:“多亏有陛下派遣的太医照看,臣已无大碍。”
圣上摇头道:“切不可大意,还是要好生将养。”
江冲便道:“臣定当谨遵医嘱,每日按时服药。”
“日后再……”圣上本想说“再遇到这种事,先保护好自己”,但转念一想,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他宠了近三十年的亲表弟,一个是发妻留下的嫡长子,这种话固然是对江冲关怀,可一旦说出口,定会寒了长子的心,便生硬地转开话题:“朕本想让你卧床修养,但太医说适当活动有助于恢复。正好,眼下正有件要紧事要你去办。”
江冲心知这会儿再说要请假就不大合适了,遗憾地将奏折塞回去:“请陛下示下。”
张仁在圣上的示意下,捧着放在御案最边上的小册子呈给江冲。
打开一看,是世家勋贵子弟的名录,头一个便是泽州侯府的何弘宁,再仔细看了看,发现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且未婚。
江冲心中微微一动,圣上长女成安公主今已及笄,该出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