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193)
拓沱国使臣是个年轻的王子,王子白皮肤蓝眼睛,身上穿着细腰裙子,戴一顶鸟巢似的帽子,帽子上镶嵌着一颗极为通透的红宝石,帽沿边上掉出来一绺微微卷曲的栗色头发,很有个风流不羁的样子。
可惜再怎么风流不羁也没姑娘欣赏,毕竟是个说鸟语的洋鬼子,反正在场诸多鸿儒包括专搞外交的鸿胪寺上下,没一个人听得懂他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
好在王子自带翻译,翻译是大梁远洋出海的海商,王子就是跟着海商的船队从拓沱来到大梁,向大梁称臣纳贡。
尽管海商说得天花乱坠,但是朝堂大佬们却从中琢磨到了点别的意思,并未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过去,只是嘱咐甘离这个鸿胪寺少卿好好招待着。
江冲从未见过蓝眼红发的西洋人,多看了几眼之后回去跟韩博学舌,将御前发生的事当作饭后闲话说与他听。
韩博听完却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说那翻译姓什么?多大年纪?”
江冲尽顾着看洋人了,对海商倒没怎么注意,仔细回想一番道:“三十多岁,姓俞吧,好像是。”
韩博一笑,“那应当没错,这个拓沱王子不是来称臣纳贡求册封的,他是被骗来做生意的。”
“啊?”江冲惊呆。
韩博随手在小茶几上划了道弧线,“大梁海商有个联合商号,也就是琼光阁。大梁在这,拓沱国应该在这个海湾附近,若我没猜错的话,琼光阁是想在拓沱国建立一个港口,由港口向周边各国展开贸易网,但是需要当地势力支持,否则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早晚得出事。所以将拓沱王子骗来大梁见识过大梁国力,拓沱皇室就会成为港口的保护伞。”
“这和朝贡什么关系?”江冲不懂就问,对于自己的无知愚蠢,他相信韩博应该早就习惯了。
韩博笑而不语。
江冲无奈道:“这招你都用了无数次了。”
韩博笑道:“可是屡试不爽。”
江冲:“……”好吧。
江冲下意识地往帐外看了眼,帘子掩着也看不见外面,此刻正是晚饭过后,一般他和韩博独处时不会有人来打扰,这便很好。
他伏在茶几上,倾身向前,在韩博唇上落了个一触即放的吻,赶在韩博伸手之前迅速坐回原位,“现在可以说了吧?”
韩博扶额失笑,却也没再继续为难他,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圣上再怎么节俭,逢整寿也得大办,算好了日子将拓沱王子以做生意的名义骗来大梁,然后‘恰好’遇上圣上寿诞。如此一来,便是海商不怂恿,王子也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找到官方路子,将船上带来的珍宝作为献给皇帝陛下的贡品,自然能够成事。”
江冲想了想,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再说详细点。”
韩博道:“你想啊,大梁认了这个干儿子,一不能派兵驻扎,二不能扩张领土,得到的是一个‘万国来朝’的好名声。在拓沱国内,国王认了个有权有势的干爹,虽然这个干爹并不能给他实际上的支持,却能狐假虎威威慑周边小国,而且他这个称臣只有朝贡的时候,在自己国内就是自称天王老子也没关系。
“拓沱是第一个来拜干爹的,有一就有二,所谓先来后到,后来者还要靠拓沱的引荐,借用拓沱的港口,如此一来,拓沱所获利益难以想象。
“大梁国威远扬海外,拓沱有海湾港口,海商有航海术,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局面。”
江冲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方道:“难怪我看相公们都淡定得很,合着短短几句话功夫就把这么多关系捋清了。”
韩博抿了口蜂蜜水,正想笑着说“其实有的人根本转不过来,只是在装深沉”,却听江冲又转向自己,“还有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多的?”
“海商姓什么?”韩博重复问了最初的问题。
江冲不解:“姓俞啊,怎么了?”
韩博又问:“我娘姓什么?”
“于……”江冲猛地反应过来,他就听了个大概的读音,也没亲眼看见正经文书,根本没往韩博外祖于家那边想,“那是你外祖家的人?”
韩博微笑:“准确地说,应当是我大表兄,专精坑蒙拐骗。”
本来当了个热闹在看,结果发现是亲戚。
江冲有点无力吐槽的感觉。
“那你要见你表兄吗?”
江冲之所以有此一问,并非是他限制了韩博的出行,而是平阳侯府的帐子距离御帐实在太近了,处于营区的内围,属于禁止闲杂人等随意走动的范围,就跟圣都内城宵禁是一个道理。
韩博目前只有一个从六品崇文馆学士的散官虚职,若是他自己一个人,只要出了侯府的地盘,走不到三步就会被巡逻的执刑司抓起来,哪怕他拿着江冲的腰牌都没用,除非有江冲亲自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