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166)
更重要的是,朝廷要借这场戏抬高江冲在崇阳军的地位,日后不论是和安伮打起来,又或者是重铸崇阳军兵符,都能事半功倍。
“朝廷里那些大官们对内对外凡事但求一个‘稳’字,安伮和大梁对立上百年了,岂能摸不清他们的性子?圣上和相公们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来个将计就计:这出戏里,我是军方主战派,不必给安伮人好脸色;你是军方温和派,对安伮人以礼相待,但总归跟我站一边的。外面那三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懵懂无知的、浑水摸鱼的。只要我跟他们仨对着干,你在中间替我缓和关系,这出戏就能唱下去。”
甘离这下懂了,“难怪你要跟谈子安吵架,你就是故意的。行吧,明日你尽管放心去,这里有我给你掠阵。”
江冲笑了笑,“我不会很快回来,不管发生什么,你就记着一句话,安伮人心里比你还虚,千万别乱了阵脚。”
“和稀泥么?这我擅长。”甘离扬起自信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江冲带着亲兵离开驿馆时,明明都已经上马了,鬼使神差地回头,远远和一个髡发青年对视了一眼。
那人有着一双野狼一样的眼睛,身材壮硕,头顶髡发,两侧各留着两绺及肩的小辫,身后背着一把金色大弓。
“阿涅格么?”江冲笑了一下,收回视线重重挥鞭,徒留骏马的嘶鸣声划破破晓的天空,最终消散在晨风中。
自金州官道往北五十里,有一块谷地,四周群山环绕,中间有一座形状规则草木葱茏的小山包。
相传当年燕王乔为起兵推翻残暴荒淫的凌楚王朝在此地筑祭天台,将上天的旨意昭告四方,天下群雄尽皆响应,于月圆之夜点将起兵,最终一把战火烧尽了凌楚华美奢靡的宫室殿阁。
此后上千年,金州始终都是兵家必争的军事重镇。
而以此往北再行二百三十里,便是当年上榆留下的战场遗址。
传闻自当年一战后,上榆之地便成了一片荒野,白日里黄沙漫漫遮天蔽日,夜间阴风席卷鬼哭狼嚎,榆成县周边尽是旧时村庄留下的残垣断壁,再见不到半个人影。
江冲一行直奔榆成,途中经过一条小河停下来取水歇息时,周韬问:“侯爷,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没有。”江冲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经历过生死,自然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有没有鬼。
周韬拨弄着脚边一朵不知名的淡黄色小野花,神色有些黯然,“我还想着,若是能在上榆见到我爹的鬼魂,定要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心愿。”
江冲一时愕然,许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周韬肩上按了按,“带一捧土回去,我给你找个真人扶乩问卦,没准能问出些什么来。”
“可你刚说没鬼……”
江冲道:“我没见过鬼,自然以为没有。一家之言,岂能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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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崽真是拳头比谁都硬,心比谁都软……这么心软的崽崽,有人给评论吗?
第76章 启程回圣都
七月廿二。
江冲离开金州驿馆的第九天。
甘离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在驿馆的小跨院里打完整套“甘氏长拳”,然后搬了把藤椅坐在院子的阴凉处,开始一天的“修行”。
——忘了说,甘氏一门都是信佛,甘离也不例外,他是佛门的俗家弟子。
所谓“修行”,其实只有十一个字:
不明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在之前的八天里,甘少卿以极大的耐心将这十一字箴言运用得滚瓜烂熟出神入化,不论遇到任何问题都能轻而易举地化解掉。
随着他重复的次数越多,甘离就越发明白眼下的处境,面对戴学士三人的催促也越发能够泰然处之。
直到第九天,连安伮人也坐不住了。
当日江冲离开驿馆时所见的髡发青年不是旁人,正是现任安奴王的私生子,呼延乙律。
由于江冲并未刻意隐藏身份,再加上他那张容易让人一见难忘的脸,所以在江冲认出呼延乙律的瞬间,呼延乙律也同时确定了他的身份。
电光火石间的一个对视,并没有让安伮人对江冲保持足够的重视,甚至还幻想着等江冲亲自来请他们起程去梁都的时候煞煞他的威风,以报昔日江闻阵前羞辱安伮王之仇。
可惜的是江冲一去不复返,安伮人不仅没有等到江冲亲自登门,就连跟随江冲而来的甘少卿和王侍郎也好像并不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每日该干嘛干嘛,诗酒花茶琴棋书画,日子过得比在圣都还悠闲——不用上朝也不用去衙门报道当然悠闲。
于是安伮人开始着急了,毕竟梁国最初派来迎接他们的接伴使规格并没有问题,而是他们自己鸡蛋里挑骨头,若是因为这种原因错过了梁国皇帝的天宁节,到时候丢人的只会是安伮,而不是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