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尽辞吃晚饭的时候，照旧喂他，照旧很温柔，但是和之前完全没两样，自然得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想多。

这下轮到裴如琛越想越多。

越是知道不应该强求，心里却越是难受堵塞，闷气让人心口痛。

岚尽辞喂好他，自己也吃好，再次没事人一样，推他到外面花园走走，散心消食的同时，说几句闲话。

裴如琛一路都没怎么主动开口。

岚尽辞就在后面默默看着他，他越沉默，她越带着他绕。

绕啊绕啊，终于，在绕到一片人工湖的时候，他忍不住了：“辞辞。”

岚尽辞唇角一勾，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应他：“嗯？”

裴如琛又沉默了一下，这才看向湖边的长石凳，低声：“到那歇会儿吧。”

岚尽辞点点头：“好啊。”

就把他推过去。

两人并肩而坐，他坐轮椅，她做石凳，挨得好像很近，又有一点点很微妙的距离。

裴如琛坐在那里，像她一样直直看着湖面，看啊看啊，见她平常总使劲儿找话聊，现在却一个字也不出口，最后又忍不住了。

“辞辞。”

“嗯，我在呢。”岚尽辞说话很温柔。

裴如琛眉眼低了低：“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岚尽辞一手搭到他的轮椅背，看起来就像揽着他肩膀：“安安静静不好吗？不像老夫老妻吗？”

裴如琛眼帘颤了颤。

那句“老夫老妻”，还是让他忍不住情绪起波澜。

“我——”他张了张口，后紧急刹住，扭头观察她表情，好像在做最后丈量，丈量这话该说不该说。

尊贵无边、俊美无俦的男人，却在此刻小心翼翼到极点，连眉眼都染上局促谨慎。

岚尽辞竭力忍住那一股波动，一脸无辜侧头看他：“怎么了？想说什么，说一半？”

裴如琛又盯了她一会儿，想到最近种种，想到以前种种，他最后的防备彻底崩塌：“我——”

他深吸一口气，但再开口时，刚攒起来的气势急转直下，变得小小声：“我不开心。”

岚尽辞唇角真要压不住了。

憋了半天才问：“什么？我没听清。”

裴如琛才又提高一点声音：“我不开心。”

“——为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

可话都说出来了，要他憋他也憋不住，就又开口：“我不喜欢听那句话。”

“哪句？”

“……她说裴言硕爱你。”

岚尽辞勾唇笑了笑。

果然准确猜测到的表情。

“嗯？是吗？可那只是她说的啊。”她持续装天真。

“我就是不喜欢。”

“所以不论这句话是真是假，只要别人爱我，你就会吃醋？”

说到这里，他才忽然收敛一下，听到“吃醋”这个词，他犹豫了：这种事……

他配吗？

吃醋？

他的表情太过明显，岚尽辞不用想就知道他又在犹豫什么。

挑起他下巴，眸底里像有星辰点缀，很亮很清朗：“说嘛，考虑什么啊？吃醋是你完全可以有的心情。”

裴如琛才一眨不眨盯了她一会儿。

她眼底的那几分敞开直白逐渐给了他一点勇气和自信。

他抿了抿唇，复又开口：“……嗯。”

“吃醋？”

“嗯。”

“谁爱我都不行？”

“嗯。”

“人家故意撒谎、胡说八道也不行？”

“嗯。”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眉头又蹙了起来：

梁小柔或许也没说谎。

以前不一定，但现在，男人最懂男人，裴言硕那种不甘心、不舍得，三番四次破例因为岚尽辞的事，在这种公众场合不顾一切和自己撕破脸皮、让岚尽辞跟他走的表现……

不是一个对她毫无兴趣的人能干出的事。

他眸底忽现一抹戾气，还有连他也察觉不到的占有欲，席卷眼底。

“不行。”

他咬牙切齿重复了一句，那声音的冰冷、语气的狠厉，连岚尽辞都惊讶。

终于，她觉得很有必要安抚好这个受伤的臭宝了。

笑了笑，往他身侧凑近些许，低声道：“那这样吧，你给我个机会，告诉我怎么哄你才开心，好不好？”

裴如琛又不太好说好：明明因为别人的事情不开心，怎么现在要她哄……

可是他无可遏制地想要。

想要她对他好，想要她哄，想要她亲手赶走心底里的燥郁不安，他想要她好。

——想要。

什么都想要。

他甚至想独占。

意识到这点，他指尖有点颤，渴望汹涌，又想竭力掩饰。

岚尽辞伺机“勾引”他，慢慢的，他才又一次败下阵来。

“什么都可以么？”他哑着声音，低着头，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