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还残留着他的愤怒、惊慌、心碎和茫然无措，就这么一动不动、眼一眨不眨，看着自己。

岚尽辞嘴巴张了张，面上多出一阵愕然和呆愣：“啊……”

完蛋。

被抓了个现场。

裴如琛看到她醒来，心情又经历过大石放下、余惊未散、愤怒依然、心有余却力不足的深深沉痛。

他气她执意不说，让他来得太晚，保不准还有可能永远失去她，气她始终还是自己承担着所有。

他又怕她身体有隐患，怕她重生却在身体里待不久，怕她难受痛苦，怕她就为了给自己出这么一口气，就作了那么大牺牲。

那一瞬间，他才终于发现，原来人在短短一秒内可以生出如此多的情绪、想法和问题。

这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他脑子越发混乱、情绪越发复杂，忍到最后，他发现还是没能消化这份情绪，他指尖一动，调转轮椅往外走。

“琛琛？！”

临走前，他却又想到什么，向李沛交待了句“给她仔细检查”才径直离去。

“琛琛！”

岚尽辞想追，却被李沛一把拉住她。

“你还是让我检查一下吧，不然待会给不了他交待，他没办法放心，你不好哄他，我还有可能彻底失业，你赶紧说说到底怎么了。”

岚尽辞又看了裴如琛背影一眼，一咬牙，甩开李沛的手：“你傻不傻？真有什么，我能被你们一碰就醒啊？我睡觉就是在恢复而已啊！”

说完就快步跟上去。

裴如琛独自来到二楼的阳台，那里风很清，又凉，比较适合他冷静。

他在那里看着楼下的花园，思绪却依然一片乱麻，他只能竭力去捋、竭力去消化，不想打扰任何人。

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仅有脚步声，声音的主人还拉了把椅子，轻轻放到自己身侧。

然后岚尽辞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裴如琛早有预料似的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音嘶哑：“过来做什么？”

岚尽辞：“这么讨厌我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还问？”

裴如琛又长叹一口气。

半晌垂着眼帘，盯着自己放在轮椅操控盘上的手，声音低低，又有点无力：“那你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声音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恳求。

岚尽辞就真的说了：“身体有点透支。”

裴如琛:“为什么，怎么会，那要怎么办？”

岚尽辞:“……为了你。没注意就会。睡一觉就办好了。”

他止不住颤眼帘，侧目看了她一眼。

发现她脸色确实好很多，刚刚说话的时候也全程气力十足，的确没有了一开始有气无力还刻意掩饰的模样。

可是他内心郁卒仍旧无法排解，很快他又收回目光，继续低头。

“那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岚尽辞在旁边翻了个小白眼。

可真爱操心。

但是没办法,谁让这感情深厚呢？

她拉动椅子又凑过去一些，手挽住他胳膊，整个上身倚到他身上，下巴搁在他肩膀。

“哪样？”

裴如琛心一跳，不适应想躲，被早就预料到的岚尽辞狠狠拽住。

“哪样，说嘛！”

裴如琛只能开口，声音有点变调：“就是不要再用你的力量去为我出气，你要干什么，和我说就行，我尽力替你办。”

岚尽辞：“可你死活不对裴言硕下狠手，还被他下了狠手，你怎么替我办啊？”

裴如琛心说这不是怕你难过后悔吗？可是没能说出口，他压低了点声音：“那我以后小心一点就是。”

岚尽辞：“……”

唇角一抽：行啊，这个男人，平时那么聪明敏锐，这会儿怎么就是理解不了她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委委屈屈地说。

但她正要解释，转念一想：这有必要吗？

反正同一句话她来来回回重复过很多次了，这个男人还是因为过度谨慎，处处避让，她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光说还不如直接上手做呢。

就像昨天，就像把他摁在床上的时候！

她就把话咽回去，瘪瘪嘴，又往他颈窝方向凑了凑：“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放心，不再追究今天这件事了？”

她的呼吸打在他颈侧，发丝也在肌肤上轻挠慢划。

这阵子总和她耳鬓厮磨的感觉猛然复苏，他颈侧一颤，不受他控的忄欲又上来了。

他彻底受不住了，偏头就想躲：“别靠太近……”

岚尽辞也终于忍无可忍，抓住他：“喂，你不要不识好歹，逼本小姐滚到地上求你原谅嗷！”

不仅没远离，她还掐正他的脸，逼他直视自己：“还不让我靠太近？我都没逼你和我负距离接触呢，你躲什么躲？你躲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