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里可以裹挟如此多情绪。

更没有想到，这些情绪出现在了岚尽辞眼里，而那竟然……

是他造成的。

“对不起，辞辞……”

他想也不想就道歉，拼命道歉：“我错了，我不该不考虑你就冒险，对不起……可我没有要抛下你的意思，辞辞，你不要生气，你别，你——”

岚尽辞却忽然收紧五指，那一瞬间，她眼里又多出难以遏制的躁狂：“道歉有用，我还回来做什么？！”

她气的是他吗？

不是的。

气他不懂事、不珍惜生命、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吗？

不是的。

她气的不是这些。

却宁愿是这些！

裴如琛被她凶得一愣，有一瞬间，他也有一些委屈涌上心头。

可是岚尽辞的眼神太可怕，那股几乎碾碎人、让他看不懂的深刻的绝望，让他打心底里慌张，他不禁抬手绕到她的背，想安抚她：“辞辞——”

“别碰我！！！”

那一瞬间，裴如琛的手一顿。

整个空间的气温都冷了。

裴如琛眼帘眨了眨，好半晌，不可思议地收回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

可是这时岚尽辞眼眶红了。

又是从来没见过的表情——自从她回来后，她再怎么开心、怎么难过、怎么因为他而自责哀伤，她的眼睛都没有这么红过。

眼底迅速凝聚剔透的水珠，但被她很用力地控制在眼眶里，死活不让滚出来，眼睛因此漫上浓浓一层雾气。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嗯？”

她肩膀都在颤，钳制他下巴的手力道松了，再也无法凝聚力气，她浑身都在颤。

“我该拿你怎么办？为什么你比我想象中难控制这么多？？？”

“我都不想要别的，你对我好不好、爱不爱，我都可以无所谓……但是你怎么能够拿生命去冒险？”

“我这么努力、修炼这么久、爬到这么高的位置，我为什么还会掌控不住你一条性命？！”

她的确不怪他今天的举动的……

可是她怪她预测不了那样的举动、预测不了那样的发展，倘若今天那个及时求助的保镖没那么及时——她过去的时候，会不会只能看到一具尸体？

甚至有没有可能死无全尸？

她眼睛忽然猛眨一下，那控制不住的情绪又涌上来了。

她以为她可以为他屠尽这世界，可以为他踏遍地狱也要把他带回来，可是……

现在她知道她不行了。

她根本走不到那一步。

忽然，她声音又冷下来。

“不行。”

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不能让任何一件她不想看到、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

这世上不该有她掌控不了的事情。

她再次用力，钳住他下巴，声音幽冷地问他：“裴如琛，你是不是真爱我？”

“是。”

“爱到生生世世和我捆绑在一起，你也能接受呢？”

“……能。”

她就开口道：“那把你的灵魂也给我吧。”

狭长上扬的眸子里，嚼满疯狂，瘆入骨髓。

“把灵魂给我，和我签订契约。以后你生生世世，都只属于我，我不死，你就算再过十万辈子也别想逃！”

裴如琛不知她这些话的含义是什么、是不是真话。

但是对她说的结果，他不假思索：“好。”

岚尽辞好像马上就开心了，眼里还亮起光芒。

“那以后，我们就是一体的了。”

“我不死，你也不死。我死，你也跟着我轮回，你死，我也可以马上跟你死！”

裴如琛却骤然一愣，沉声问：“你说什么？”

岚尽辞：“我说，以后我们同生共死。无论哪一方有危险，另一方就——”

他忽然甩开她的手，从她身下抽离。

“那我不要。你疯了？”

岚尽辞眸光骤寒，风雨欲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疯了！”他也突然生气：“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

“你那么厉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你跟我捆绑什么？！”

“你不死不是应该的吗？这世上有能杀你的人吗？”

“但是我又算什么？我只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我只是个人！我死你也跟着死？疯了？我不可能变成连累你那个——”

岚尽辞把他拖回来：“说什么傻话？”

“签了我的契约，你和我就是一样的人了。”

“你不一定能用我的力量，可是别人碰不了我，也绝对碰不了你。”

“说来是我傻，回来那么久，净忙活些什么呢？早早签订契约就好了。琛琛，琛琛，和我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吧，我——”

裴如琛坚决不同意，甩开她的手，腿不方便，他就用手臂带动身子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