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被驯化成女人(27)

作者:寒枝阁提笔人

孟流光心中一震,他想起了上次那一盆盆的血水,想起全府上下对秦相公之病的避讳……他知道秦相公得的是什么病了。四百四十病,心病最难医。

大夫诊完脉,说了几句没意义的话,便退到一边去了。小厮将早熬好的药端上,吴二接过,亲尝了尝温度,然后轻声唤秦相公起来喝药,秦相公却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吴二僵在那里,良久,孟流光赫然见到她冷艳的脸上滑下一滴泪,悄无声息地砸进地里,也砸进了孟流光心里。

他从来没见过吴二哭,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吴二也会伤心哭泣。

吴二抬手擦了擦泪珠,柔声劝道:“九哥哥,就当是为了我,你喝点儿药吧?”

秦相公听到吴二声音中的哽咽,有些触动,却仍紧闭着双眼,只道:“二妹妹,你若真心为我好,就让我得个解脱,好吗?”

吴二颓然地放下药碗,双肘撑膝,呆了一会儿,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不断抖动的双肩泄露了主人的脆弱。孟流光眼中的她,向来是杀伐果断、游刃有余的,可她却在秦相公跟前哭得那般无望。

这时,柳戒言发现了门外的孟流光,当即断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这一声,惊了里外所有人。柳戒言两三步上来,推开门,看到是孟流光,她微微收敛了一下,低头道:“原来是孟相公。”

吴二被柳戒言那一声惊醒,连忙擦干眼泪,端坐着,冷道:“孟氏,你进来。”

孟氏?孟流光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自己,便走了进去。

吴二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叫孟流光有些不安,那不是他熟悉的眼神。

吴二问:“你来做什么?”

孟流光道:“听说秦相公病了,我来瞧瞧他。”

吴二道:“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招惹他?你好得很,近来都敢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是吗?”

孟流光忙道:“我没有招惹他,我何必招惹他?”

吴二继续问:“白日,你来跟他说了些什么?”

孟流光刚想说,吴二怕他再说出什么刺激到秦相公,忙抬手制止道:“不要说了!我跟他都不想再见到你,来人,将他拖出去,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孟流光惊呆了,他怔怔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吴二,吴二却吝啬于再施舍给他哪怕一个眼神,只转头满心满眼地望着秦相公。

孟流光忽而什么都明白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他与她才认识不到半年,那成双成对的竹马玉佩怎会是给自己的?与她青梅竹马的是秦相公;她小心翼翼供养在家中,不许人见、不许人碰的是秦相公;她将真心捧出来,要献与的那个人也是秦相公;让她落泪哭泣、让她伤心痛苦、让她深切爱着的那个人从来都是秦相公……而自己不过是她寂寞时随意找来的玩伴罢了,她高兴了便可以将他宠到天上去,不高兴了便要打要杀、随意处置,原来他跟晏相公那些人从来都没什么区别。

真荒谬啊。

真荒谬啊!

孟流光拿出一直贴身藏着的竹马玉佩,狠狠扔在了吴二脚边,然后转身一去不回。

孟流光走出院门时踉跄了一下,苦苦等候的水月慌忙扶住他,问:“小相公,怎么了?”

孟流光挥了挥手,掩饰道:“没事,天黑,看不清路。”

水月忙将手中灯笼往孟流光那边靠了靠,说:“我来为相公引路。”

二人一前一后走回去,孟流光独自在屋中枯坐到天明,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心口那处地方不知怎么的陷了一块进去,连简简单单的呼吸都要付出比以往多几倍的力气,他仿佛一下子被剥夺了快乐的能力,像一朵逐渐枯萎的花一般灰暗了下去。他睁着眼睛,无法入睡,时间的流逝慢得煎熬,好像要把他逼死在这个夜晚一样。

鸡鸣声起时,他被惊动,神思慢慢回归了现实。天亮了,吴二会来找他吗?以往,她在秦相公那里待过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便会来找自己的,今天会来吗?

镜花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孟流光的心可耻地希冀了一下,然后迅速坠入深渊。

他已经被自己那团心火烧成了灰烬,却还要勉强努力攒出一个人的模样来,强撑着对镜花说:“我自己洗漱,你出去吧。”

他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难看,眼神也一定一片死寂,因为镜花看向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奇异,带着探究、好奇,还有怜悯。

孟流光恨极了这个,他宁可让别人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也不愿被人怜悯。摧毁一个人的自信时,最好的武器就是怜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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