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剑修会变不幸+番外(10)
抬手拆掉二胡,乌黑沉木内,正躺着把琉璃般清透的长剑,似是春雪消融时浸润的薄冰。李景抽剑,冷利的锋芒划破无尽鬼气,眉眼间的布条被剑气划破,露出其下一双粲然金瞳,犹如神明。
————
“太一宗主峰离这里有多远?沈二你不是昨夜里就向主宗求援了吗?天又要黑了,援军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吧?”成蹊一箭射死一只厉鬼,看着密密麻麻涌过来的鬼魂,只觉得脑门都是疼的。
“御剑只要一天,应该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沈星河同样头疼。
“他们再不过来,等我回了宗门一定要让我爹把那群吃白饭的废物……全拖去惩戒堂抽个半死啊啊啊!”叶淮安崩溃,白日里阳气重,鬼魂能力大打折扣,但他们占据了朔阳城内城不少凡人的肉身,血乎刺啦一堆人形物体冲过来,头发丝上都带着鬼气和腥臭,戳一剑直接跟爆浆一样,血和内脏脑髓乱飞。
叶淮安快疯了,他起初还被恶心的想吐,现在吐是吐不出来了,只不过每隔半个时辰一定会对所有人用上清洁咒,算是一个洁癖最后的倔强。
他们已经和这群鬼东西纠缠了快一天一夜,到底是群不大的孩子,多少有点精疲力尽。但又不能直接跑,逃了那这些追击的恶鬼只怕转头就将好不容易救下的那群百姓给活吃了。只能卡在这半道上,勉强织出个法阵,拿成蹊的血将大部分逃窜的恶鬼吸引过来,就地斩杀。
“来的都是些小喽啰,伤不了你们,不要怕。”容缨剑似飞星,同时指导其余几人剑招和琴技,见缝插针丢出几张符箓挡住偷袭,一个人能掰成八掰使,把这群小朋友看的一愣一愣的。
“哇,他好厉害!”宋元夕感叹,被岁鸢抽空拉走,“认真点,别分神!”
容缨是天纵之才,上辈子起起落落落落落,在九州三界摸爬打滚,什么都有涉猎,见识极广,如今虽然日常一张阴沉死人脸,但相处下来到底还是和谐,几番指挥下,在小团体中隐隐约约间有几分唯他马首是瞻的意思。几个人虽然修为不算深厚,但靠着各家携带的一堆仙器,也算是游刃有余。
至于成蹊……成蹊夹在六个人中间当诱饵,他坐在阵眼正中间,手里是叶淮安丢给他的□□,偶尔帮忙放个冷箭抵御一下。右手手心刺破了,血腥味被传送阵送去老远。刚出笼的恶鬼,饿了上百年,哪里经受的起天灵体的勾引,没命的聚过来想要舔上一口,可惜连个血沫子都碰不到。
“我们还要撑多久?”成蹊传音,他手里还剩下最后十根箭矢。
“不知道。”容缨答,“上一世姓沈的能赶过来是因为他弟弟命灯灭了,要想援军立刻过来,看样子得把沈星河先宰了。”
正在打怪的沈星河后脖子忽然一冷,有些莫名。
眼看容缨当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成蹊:“看那傻孩子兢兢业业杀鬼的样子,你忍心吗?”
容缨嗤笑一声,多少没再打别人主意。
七个人竭尽全力多少又撑了一个时辰,天色擦黑之时,容缨一声令下,几个人拔腿就跑。他们修为不够御剑的,也没有带出行法器,只能在原野上狂奔,一个个狼狈的要命。
厉鬼多多少少意识到这块难啃的骨头怕是强弩之末了,于是疯狂追击,一堆鬼哭狼嚎奇形怪状的玩意涌过来,容缨唇角微动——
——轰!
埋伏在阵法之下的剩余符箓尽数炸开,在原野间爆出一团巨大的火光,将过境鬼群淹没,至此,所有消耗性法器用的一干二净。再管不得什么给老百姓争取逃亡时间了,七个人仓皇逃窜。
朔阳城内。
李景一剑破了鬼王灵台,霜雪般的剑意肆虐,横扫过整个城池,未来得及冲出朔阳的恶鬼尽数被这暴虐的剑意斩作碎片。而这一剑的代价是惨痛的,他被竖着削掉了半边身体,轰然破碎的磷火中,李景如断翅的飞鸟轰然坠落,瘦削的身体砸在地面,弹了两下,发出金石般的脆响。
良久。
“草了……怎么援军还不来?太一宗你们这效率……上辈子都是属乌龟的吧?”瓦砾堆里,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刺啦刺啦的声音响起,一双满是裂纹的手扒拉着砖头爬起来,李景冒头,他还剩下半边胳膊半边腿,身体的破口处却没有一丝血液或者组织,坚硬而冰冷,像是上好的玉石。
他在地上蚯蚓一样爬,一边爬一边骂骂咧咧,“我就说……碰到剑修没好事,碰到剑修倒大霉!路边卖惨的玩意果然不能捡,我再也不当好人了!”
一颗石子儿从房顶上滚下来,砸他头上,发出咚一声脆响,李景躺平,再不动弹。
“以后还救人吗?”
容缨牵着成蹊站在平原里,星野广阔,衰草连天,他们背靠背围成一个圈,已经是遍体鳞伤,然而身侧是仿佛无穷无尽的鬼影,森然注视他们几个少年。
“救!为什么不救?宗门享凡人香火供奉,凡太一宗弟子必定护佑苍生,这是教条。”少年们杀红了眼,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回答道:“死了就死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虽然,虽然我们还没活到十八岁呜呜呜……”
下半夜,百鬼齐哭,几个少年少女撑了两天,终于有点绷不住了,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他们拿剑的手都在颤抖。
“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叶淮安两眼空空生无可恋,“我作死我跟你们闯荡江湖。”
“唉,师尊说他托人为我打了把剑,我还没见到呢。”白衡笙面色惨白,到底没哭。
“要是知道我死在这里,我娘大概会疯吧。”宋元夕苦笑,被岁鸢拽住胳膊,安慰道:“别怕。”
沈星河则沉着脸,掌心鲜血淋漓,坚定道:“我们不会死,我哥一定会赶来!一定!”
成蹊是感受不到他的笃定了,他只能感受到周围恶鬼对他的垂涎,掌心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上,但他身上的气味还是发散出去,围堵过来的九成野鬼为的是他这一身血肉。
容缨挡在他身前,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成蹊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先前只是扭伤,现在已经肿了两个大,根本走不了。他移动只能靠人背,容缨背了他一路,体力消耗是巨大的,再厉害的人经历了这么久的消磨也该受不了,更何况他如今身体也才十五岁,还是个营养不良。
“想留下来给野鬼加餐?”容缨传声,语气冷冷的,“把脑袋里的水倒倒,你要是敢起歪心思,我现在就让你死很惨。”
成蹊:“……”我一时竟没有搞清楚大佬你的逻辑。
不过到底还是撑不住了,下一轮攻击,容缨回护不及。成蹊被一只鬼拖出去的时候心情还是很淡定的,到底比原剧情多活了大半个月,就是这个死法吧……看着裂开能有他脑袋大的女鬼嘴巴,成蹊勉强安慰自己,好歹一口我脑袋就没了,不会太痛苦。
就在他认真观赏女鬼嗓子眼时,援兵终至。
青鸟振翅,引渡亡魂,高挑的青年手执一盏青灯,踩着风来。玄衣墨发,眉间朱砂一点,双目半合,犹如悲悯世人的神佛,不过此神佛杀伐果断,弹指间,将这一片恶鬼烧作飞灰。
成蹊瘫在地上,脸上似还残留着女鬼的口水,青鸟飞去朔阳城,一路上所有逃逸的幽魂都如同蛊惑般回头,追随那一道光影而去,星星点点的磷火汇作一条悬浮于半空的流动银河。
他身侧是劫后余生的众人,两个女孩抱头痛哭,叶淮安正在给自己用清洁咒,用一遍呢喃一句,“完了,我被男鬼舔了,我脏了。”
沈星河躺在地上,望着半空,眼里亮晶晶的,“我就说我哥会来。”
容缨一身狼狈,黑着脸拖着被咬伤的腿走过来,只想把成蹊提起来训一顿,满脑子的恨铁不成钢,为什么不抓紧他?被鬼叼走了都不知道挣扎一下叫一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