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先生家的小王爷(501)
他们这会儿在一处驿站落脚。
海外十六州,几乎每天中午前后会下雨。官道旁的驿站未必很大,但基础设施都是有的。
他们也习惯在这种时候避雨顺便吃饭。
他们一群人坐在一起,分餐但不分桌。
其他人看过之后,想到自己差遣竺侯干活,顿时有些后怕。
他们没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反而觉得内陆人心眼多的很,肯定是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他们坏话呢。
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小话,看看同桌吃饭格外显眼的两个小孩儿。
宋果果不用说,这小孩儿已经到了不让人叫小名的年纪了,见过宋华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两人的血缘关系。
郑锦比宋果果大了两岁,十二岁已经有了一点小少年的样子。
他跟着竺侯去了很多地方,小小年纪已经见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山川人文,像是一块被水流不断冲刷打磨的玉石,正在逐渐显露出沉稳内敛的气质。偏偏他年纪确实很小,又带着点天真无邪的样子。
他和尉迟兰沾了一点亲,眉眼间和神态上略有几分相似。
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一对父子。
几天后,竺年就听到了谣言:“不是,阿锦是亲戚家的孩子。”
他刚开始只以为是有人单纯误会,没做它想。毕竟考察水利设施,基本都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每天住宿都得靠帐篷,时不时还要淋一场雨。
吴灲小老头进林子前就缩到城里去了,打死都不进山。
竺年和尉迟兰是队伍中武功最高的。
竺年打头阵,尉迟兰殿后,分得很开。
竺年还沉浸在找回野王的荣光的错觉中,等到晚上扎营休息的时候,又听到一耳朵,才皱眉:“你们两个过来,瞎编排什么?”
什么叫偷生了一个儿子在外头,什么又叫提早养了个自家子侄给太子收了巩固地位?
在山林里行走,对体力消耗非常大。
竺年开着挂,虽然探路消耗最多,但是还好。身边的杂务又有亲随处理,到了目的地之后,两手一摊就行。
这会儿他正在给两个明显体力不支的小孩儿按摩放松肌肉,免得第二天酸痛到走不动路。
尉迟兰则在观察地形布置营地,薰撒药草药粉,驱赶一些蛇虫鼠蚁没在跟前。
两个被叫来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是傻大胆还是缺心眼,被叫到竺年跟前,还觉得是自己的机会到了,压根都没察觉竺年的怒气,反倒朗声说道:“郑锦和姜王长这么像,年纪也对得上,肯定是姜王的亲生儿子。殿下可别被姜王骗了。”
“姜王身为太子妃,不守礼数,在外头生下血脉不明的子嗣,还妄图蛊惑殿下。殿下可千万不要被骗了。”
亲随听了大怒:“胡说八道什么!”
竺年简直要被气笑了,情绪拉高到一个点之后,反倒平静下来:“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
两个年轻是真的胆子大,见竺年反应平静,就觉得自己说出了真相,还得意地对着亲随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大家都这么说。”
竺年就让他们把“大家”找来。
队伍中的人很多,来源也分了几拨。
有竺年他们自己从内陆带来的匠人学者大夫工兵;有新京方面安排的熟悉当地情况、水利和着意培养的官吏,以及新京大学的学生;有吴灲的一些追随者等等。
除了这些人之外,随行还有保障安全的军队、侍卫,保障后勤的随从等等。
很多人觉得想在这么多人中间,找到谣言的源头很难。
但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什么话是听谁说的,追溯到底,总有源头。
甚至于,谣言在流传的过程中,是哪个环节添了什么油加了什么醋,也一清二楚。
尉迟兰带着人把营地周围的危险因素排除后回来,就看到营地一片肃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飞奔到竺年身边,见他好端端坐着,低声问了一句:“没事?”
“没有,一会儿就吃饭了。你先歇歇。”竺年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尉迟兰见竺年还有个笑脸,略带疑惑地看着面前一群神态各异的人,也猜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干脆去问营帐里的两个小孩儿。
竺年对着尉迟兰的时候还能有一点笑,等回转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表情:“饭吃得太饱,还是活太少?”
满天星斗下,营地的篝火猎猎。竺年的声音像是从地底深渊而来,伴随着从不远处河流上吹来的夜风,透着一丝丝入骨的寒气。
“郑锦出身京城郑氏,父亲是京城大学的先生,母亲是江州林氏。八岁就已经学全了考官需要的本事,其后足迹遍布大梁南北,提出的策论改善了数地的民生。考虑到他年纪小,才官绶从五品。你们这些人,应该都做过京城历年考官的卷子?说说都考了几分?”
在如今大梁的官吏体系中,五品是道坎。
五品以下,官员只要不犯错,在岗位上矜矜业业,可以熬资历升迁。
五品开始,那必须是人中龙凤才行。
十二岁,从五品,话本都不敢这么编!
新京这边不是基础差,是完全没有基础。完全照搬内陆地区的选拔制度是不可能的,所以这边的考官的卷子都是另外出的,考题内容结合了当地的一些实际情况,当然考试难度也降低了很多,非常多。
新京大学的先生水平就要差很多,这些学生大部分连看懂考题都难,更不知道怎么解题。
当然,追求还是有的。
天才也还是有的。
新京的优秀学生,是有机会被推荐进入京城的相关大学学习的。
但是竺年说的这些,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郑锦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长得不错,沉默寡言的小少年罢了,还一天天跟他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先生在一起,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这时候尉迟兰已经知道了全部事情,带着在帐篷里听了全场的小孩儿出来。
郑锦还是一脸不悲不喜,瞧不出生气。
宋果果显然就要外向得多:“造谣诽谤,罚钱三百以上三千以下,在公告栏公示一个月,罚徭役十二个时辰至一百二十个时辰。造谣诽谤天家,罪加三学,可徙三千里,拘役五年起至死罪。”
他虽然外向,却只是把律法说了一遍。
他并没有看不起别人学识差,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拥有类似他活着郑锦这样的教育资源的,全大梁也找不出几个。
但郑锦依旧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早两年连郑锦怎么个厉害都不知道,只到了这段时间跟着竺侯一样学习,才明白其中的差距。
说白了,他的本事现在给郑锦当个小跟班,人家还得嫌弃他本事不行。
这些人加一起,学识和本事哪一样都比不上郑锦,凭什么这么编排?
再说他堂兄人是很坏很讨厌,但不傻好嘛!
芳哥要是在外面偷生了一个儿子,现在说不准两边还打仗呢。大梁哪会有什么姜王?
要说到芳哥,那更是不可能。他一个小孩儿都知道大伯和大伯娘,包括奶奶,都希望两人分开,甚至退一步两人后宅里添几个人生几个娃。
但两人眼里面都看不见别人。
这会儿在新京已经收敛很多了,当年他在上都,这两人就跟吸铁石一样,一靠近就黏糊在一起的。
还什么靠着子侄巩固地位?亏他们想得出来。
宋果果虽然地位高,但是年纪小,被娇宠长大的孩子,才刚刚接触权力没几天,哪怕说得再义正辞严,别人也不怎么当回事。
竺年看着这些面上惶恐嘴上认错,但明显并不以为然的年轻人,固然感到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按律处置。”他叫来跟着过来闲着没事当护卫的朱小飞,“绑了带走,先收在这边的牢房里。正好过几天要修水坝,人能够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