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鹿恬想要留在办公室里也不完全是想看后续的事情走向, 而是觉得, 像沈措这样不会圆滑处事，莽撞又冒失的人，万一被不着调的中年女人拿捏，没话反驳。会受委屈。

他以前的不思进取难免会被人抓住话柄, 刻意拿来做文章。

幸好, 沈措还有点脑子, 知道那种情况下要先把证据留好。

早读课下了课, 办公室里陆陆续续进来老师，也有学生来办公室取作业和教案回去。

看到当下的情形，不免多留意几眼。

老蒋瞟了几眼进门的学生，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上课，沈措把录音发给我一份, 实在不行, 我们再商量报警的事。”

给杜林骁妈妈安排了个女老师陪着, 她才抹着泪坐到办公室角落, 向女老师诉说自己的苦楚与难过。

三个学生一前一后陆续从办公室出去。

沈措和杜林骁的神色都很平静,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杜林骁竟然还笑得出来，他歉疚地看了沈措一眼：“我昨天跟她解释了，她死活不信。”

沈措无所谓地点头：“理解，毕竟你没被人揍过。”

“……”杜林骁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情绪，清了下嗓子才继续说，“伤在脸上，也实在瞒不过。”

沈措赞同地点头：“确实瞒不过。”

说完，还抬起右手，用拇指轻轻按了按自己唇角的伤。

想起昨天打架的时候，那群屁点技巧没有的莽夫，还是他故意接了个下手不算重的人的拳头，才让自己脸上挂了点彩。

挂点彩，才会让人心疼。

想着，视线又回落到鹿恬身上。

她的心事全摆在脸上，巴掌大的脸上五味杂陈。

心事重重的模样。

有点不太像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

“好了，不要乱想。”沈措的手按在鹿恬头上，压得她的头往下垂去，茫然抬头回望过来。沈措将手收回，唇角轻勾，微微一笑。

“什么？”鹿恬有点疲倦，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满脑子都是沈措的样子，还有他温热的唇的触感。

实在让她有点忍不住胡思乱想，然后就失眠了。

今天早上这一茬，在她看来应该是没沈措什么事儿了，紧绷的精神放松起来，就容易垮了思绪和表情。

杜林骁打了个哈欠，被鹿恬捕捉到，困意起来，跟在他之后也打了个哈欠。

“没睡醒？”杜林骁问她。

“嗯，”鹿恬揉了揉眼，“没睡好。”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杜林骁一个没有学习压力的人，这句话也就一带而过。他以为鹿恬在学业上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导致心力交瘁。

鹿恬目光直接投向沈措的方向。

罪魁祸首却神采奕奕，满面春光。

或许事情有了决断，一整天，老蒋都没再把杜林骁叫到办公室里，鹿恬更放下心来。

梁客那种人心思压根没在学习上，跟这样的人沾上关系，总会叫人心里不适。

鹿恬没记错的话，梁客他爸爸应该比不上沈措的父母，所以真闹到警察局，有林宁在，梁家讨不到好处。估计还得赔点给沈措和杜林骁。

放学后，童童照旧跑到鹿恬班里找她，见老蒋不在教室，瞅了眼教室后排看书的杜林骁，悄悄对鹿恬说：“我和沈措问过没事才拖到放学才来找你八卦。”

“你们班学霸，怎么被人打了个肿眼泡。”

鹿恬听了童童的话，沉默地回头看了下眼眶乌青的沈措，压低声音回：“他又不是沈措，之前没和人打过架，讨不到便宜正常。”

童童点点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杜林骁，紧接着噗嗤一笑。

听到动静的杜林骁抬头看向童童，童童连忙转头，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努力憋笑肩膀却在抖。

“童童。”鹿恬无奈地提醒她，“他听得到的。”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童童憋笑憋得难受，嘻嘻的笑声止不住从她紧闭的唇缝溢出，“太滑稽了。”

“……”

被童童这样一闹，鹿恬都不敢回头看杜林骁，生怕一扭头就看到人在看她们的方向。

把桌面上的学习资料收拾好，鹿恬急匆匆拉着人往外走。

才出教室门口，走廊中的童童爆笑出声。

鹿恬连忙用手去捂童童的嘴，她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指缝中钻出，爽朗的笑声在走廊中回荡，有学生好奇地朝她们的方向打量。

觉得丢人的鹿恬索性松开童童，低头快步往前走，假装自己不认识后面的人。

童童边笑边小跑追鹿恬。

沈措在教学楼道门口等她，见人出来，往前走了几步迎上来。

秦风还站在石子路上用鞋前脚掌踢蹭石子，似乎想把嵌在路中的石头踢出来。

回去的路，只有秦风不算顺路，但他离不开他沈哥，说什么都非要跟他们坐同一辆出租车。

秦风下车后，童童对鹿恬说：“恬恬，今晚我去你家睡行不行？”

鹿恬还没回话，坐在鹿恬旁边的沈措断然拒绝：“不行。”

“？”

因为隔了个人，童童看沈措还要身体往前倾一下，探究地问：“为什么不行？”

“不为什么。”沈措原本视线朝前，回答童童的问题时，故意将目光投向窗外。

童童不明所以，疑惑地打量沈措，还探究地看了鹿恬一眼。

昨天的吻，鹿恬因为心里稍稍有点心虚，只浅浅亲了几下就把人从家里赶了出去。

沈措的拒绝，听在她耳中，大概率就是想要继续登堂入室。

“恬恬，”童童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征求了鹿恬的意见，“我可以去吧？”

沈措视线转回来，凝视鹿恬。

他的眼神中抗拒的意思明显，还带了几分期待。

鹿恬忍俊不禁，和他对视了两秒，微笑着回：“可以。”

失落在沈措脸上一闪而过，他看了眼鹿恬旁边的电灯泡，补了句：“我也去。”

“啥？”童童因为震惊，嗓音陡然提高，“你不是有家？”

“你也有。”沈措回道。

童童因为沈措的话说得有道理，又多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反驳：“我是女生，你是男的，再说恬恬家里没你能住的地方。”

“……”沈措皱眉回，“谁说我要住了，我家没人太冷清，在她家待一会儿再回去。”

童童这才点头肯定沈措的话：“你家确实没什么人气。”

鹿恬回家没带作业，距离考试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不喜欢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再加上总复习的进度她完全能跟得上，已经不再往家里带学习资料。

沈措和童童都两手空空，一个没有升学压力，另一个艺考已经过了，文化课的分数不用太高就能选个还不错的学校。

到了鹿恬家里，童童自发到书架上找自己喜欢看的漫画，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她的位置只能看到客厅一半的沙发，另一半是视野盲区。

鹿恬到厨房给童童盛了碗银耳羹，出门口时，问了沈措要不要喝。

“你过来。”沈措又往另一侧挪了挪，鹿恬看了眼房间里看漫画看得目不转睛的童童，用嘴型对沈措回了个“不”。

沈措凝望着她，鹿恬抿唇坦荡回望过去。

她觉得沈措拿她没办法，还得意洋洋朝他挑了挑眉。

“……”沈措败下阵来，无奈地揉揉眉心，“不喝。”

“来杯水行吗？”

鹿恬颔首：“行，等着。”

拿了个杯子去厨房涮了涮，接了杯纯净水，目光落到旁边的海盐上，眼光流转，鹿恬拿起袋子，往杯中倒了一点海盐。又拿了只勺子在杯中搅拌均匀。

她可真贴心，知道沈措正是长身体的时期，专门给他准备了淡盐水。

杯子捧在手里，另一只手里端了碗给自己盛的还温温的银耳羹，鹿恬往客厅方向走去。

沈措懒懒靠在沙发上，见她过来才起身，那条搭在沙发上的腿也放下，脚重新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