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冬青带着秦沐去下笼子，柳爹又与柳芽儿说起地里的油菜，再过个几日便可以收割了。

油菜收割，打籽，这些都简单，就是普通的农活。可榨油是个体力活，整个淮阳都没油坊，到时候油菜籽要拉到那里去榨？

“爹，咱们手里头还有些闲钱，要不建个油坊？”

“油坊？”

柳芽儿取了个树枝，在地上边画边道：“嗯，这油菜籽想要变成炒菜的油，得经过好几道的工序。且需要那大力气。真建了油坊，咱们还得请工人。不过这事儿主要还得看您怎么打算，要是说明年不打算种油菜了，那这个油坊就没必要建。若是打算继续种，或者还要推广开来带着村子里一起种，那咱们村肯定得有个油坊！”

“那……建个油坊需要多少钱？”

柳芽儿耸耸肩，答道：“咱家那点存银倒是够，要是真拿来建油坊了，酱油酿好之前我们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建！”柳爹说的斩钉截铁。只要油菜能榨油，产量再低，总会有那种田的好手想法子提高产量。这油菜不说利国利民，但对庄户人家而言，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种，明年肯定接着种！

“那成，晚点我把图纸画出来。需要哪些材料我也一一列出来。至于油坊，就挨着咱家后面建。靠着后山，离村口远，也不打眼。不过这事还得跟村长爷爷说声！”

“这我知晓的，只是辛苦了芽儿！一会儿我便去寻了村长。说到大力气的工人，芽儿觉得你大壮叔怎么样？”

柳芽儿知道，她爹是想帮衬姨奶奶一家，也不揭穿，只道：“爹觉得可以便是可以，我相信爹的眼光哩！我这便去画图纸！”

柳家后面的地方不大，村长带人画出来一块空地，约莫不足二十平的样子。这块地，便是用来建造油坊的。

为了建造油坊，村长还特地开了全体村民大会。说是以后不管大家伙跟不跟着柳家种油菜，但油菜能榨油和建油坊的事，暂时一律不许往外传。一旦发现有违者，逐出小王庄！

张氏听罢，啐了一口，又说起了风凉话：“不过一个家家都种着炒来吃的芸薹，叫柳家搞得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地里头种的是金子呢！”

“要我说……”至于要她说，说的什么，柳芽儿无从知晓。她只看到虎子爹一记眼刀瞪过来，张氏吓得一哆嗦赶紧闭了嘴。

趁着大人们都去地里割麦子，几个小的就去土坡上挖土。挖回来的土和成泥再用磨具脱成土坯晒干，到时候拿来盖油坊用。那青砖，他们现在是买不起。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油坊建好，定做的石碾轮和其他设备也都送了过来。

大壮收到柳爹的信后，搭着送布大爷的牛车到了淮阳县，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柳家。

夜里，大壮宿在了柳爹的屋里。明明三十来岁的人了，却像个孩子缠着柳爹问：“之贤哥，你在哪里看得这芸薹能榨油啊！”

“我刚刚去看了下那油坊，乖乖，这一套一套的工具看的人眼花。之贤哥不愧是读过书的，连油坊都知道怎么建！”

“之贤哥……”

吧啦吧啦……

柳爹与这位表弟见面的次数，满打满算的不超过五回。小时候倒一起玩过，后来常年不见，联系也少，再加上柳爹本就不善交流，导致现在被这位表弟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头到大了。

若这些主意是他自己想到的也就罢了，只管如实说来便是。可这些都是芽儿想的法子，他又不能暴露芽儿的身份。

实在是难搞。

第47章

麦子进了仓,油菜也脱了壳晒干。一亩地的油菜，产油菜籽一百二十斤。这产量还没现代亩产量的三分之一。

不过柳芽儿和柳爹都不气馁。毕竟是头一次以榨油的目的来种，以后通过选种，施肥,灌溉都能提高产量。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所有准备事项都已做好,就等着张全从丈母娘家回来，就开始榨油。

张全回到小王庄已是三天之后,到家连水都来不及喝就直奔柳家。

钱氏先是给倒了水,又去灶房煮了几个溏心蛋。听说这榨油是卖大力气的活儿，得叫人饱着肚子干活。

陈大壮,张全,胡老三几个吃饱喝足,脱了上衣，一个个的跃跃欲试。他们也满心期待,想看看这平日里吃的芸薹，是不是真的能炸出油。

由柳爹指挥,几人先是就着油坊里的大锅灶炒籽，炒籽的火候需要控制好,将菜籽炒干炒香不能炒焦。炒好的油菜籽铺到大碾上，大壮拉着石碾轮,张全在后面推,将菜籽碾碎成粉。

碾粉的空档，钱氏跟柳芽儿又将炒籽的大锅洗净，烧了一大锅水,水中放上蒸饭用的木甑。碾碎的菜籽粉上木甑蒸,时间不宜过长,蒸上两分钟即可。

蒸好的菜籽粉放入垫有干稻草的圆形铁箍中，做成胚饼。

柳家老小是齐上阵，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做了五十个胚饼。

做好了胚饼，就是上榨。等五十个胚饼全部装入榨槽里，钱氏带着柳芽儿几个出了油坊。说是那榨捶有五六十斤重，她怕几个孩子没轻没重的乱跑，莫到时候磕了碰了。

钱氏刚一出油坊，就看到油坊外围了不少人。

“老嫂子，这是榨完油了？好香啊！”村长媳妇见钱氏出来，赶忙过了问。她刚在村头就闻着香味了，鞋底也不纳了就跑了过来。

“还早得很呢！这才刚刚开榨，走走走，到前头去！”钱氏说罢就将人往前头领。这一个个的，挤在油坊门口多耽误事。

可围观的村民们嘴里说着好，脚下的步子是半步也不肯挪。他们可是丢了手里的活计跑过来的，他们但要看看，搞这么大阵仗，那芸薹到底能不能榨出油。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当柳爹提着满满一桶黄澄澄的菜籽油出来时，村民们一个个的长大了嘴巴。

这芸薹，竟然真的能出油，而且出油量还挺乐观，味道也很香。

钱氏拨开众人，又是那杆子老秤。一大桶加一小桶，一共三十七斤。

三十七斤！这对缩衣少食的庄户人家而言，是想也不敢想的数字。

他们平日里吃的都是猪油，买上一块猪板油回来炼上一小陶罐，一次只拿筷子刮上一点。就这么省着吃上半年。

可现在，这一亩地的芸薹，现在该叫油菜，竟然能榨出三十七斤的油。三十七斤啊，省一省能吃上好几年。又或者说，种了这油菜，以后吃油就不会这么省了！

“明年啊，我也种两亩地的油菜。一亩地的油菜榨来吃，另外一亩地的，榨了油拿去卖！”

“哟，先前不是你骂秀才公骂得最凶？说什么，秀才公读书读傻了，拿一亩的地来种芸薹，吃撑起他！”周红看不惯这种两头倒的墙头草，嘲讽了几句。

被嘲讽的人气的老脸通红，刚想要反驳，就听到村长的厉声道：“吵什么！本来这芸薹当初柳相公就想带着你们一起种的！不然也不会特地建个油坊。这建油坊为的就是以后方便大家榨油！另外，我还是那句话，若是这个事谁穿出去半个字，别怪我不客气！特别是屁大点的事儿都要说回娘家去的！给我记住了！惦记娘家之前，先想想你的丈夫你的儿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在透风之前，你们都给我捂严实咯。别咱们小王庄还没靠这个赚上钱，你们娘俩倒先赚上了。柳相公说了，你们只管好好跟着种，到时候榨了油，由柳相公来搭桥帮着卖，总好过你们跟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的强。等我们小王庄先赚上几年钱，腰包子鼓起来，再去告诉你那些亲戚朋友！你们也别怪我自私自利，这两年都穷怕了，你们穷到都要饿死了，也没见着谁给你送些米送些油来。我作为村长，肯定是希望咱们小王庄人人都过的富足。好话歹话我都说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