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宠妃死对头(160)
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但对于一个正值壮年大权在握的皇帝来说,却不是很急需要这样一个继承人,作为枕边人,朱颜太过清楚,狗皇帝对权力的看紧,容不得他人来染指,哪怕是亲生父子也不行。
四年前,诸皇子提前受封就藩国的导火索,便是苏婉清想让八皇子与许家联姻,露出了一点苗头,想替八郎谋划前程,狗皇帝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牵扯其中之人,太子之位,不容谋划。
再往前,十一年前,邓太后被迫离宫,以及后来邓家整个家族倾覆,也与最初,邓太后在先太子夭折后,谋求立邓淑妃所出的大皇子为太子有关。
大皇子夭折。
八郎谋逆投水而亡。
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让朱颜愈发觉得狗皇帝很不对劲,头一次,盼着正旦日的大朝会能早点结束,狗皇帝能早点回宫。
酉正天黑,外面下起了雪粒。
随后,在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御前的内侍林辅跑来摇光殿传话,说是大朝会结束了,陛下和四殿下喝了酒,在前面开阳殿醒酒,要晚一点回来。
又嘱咐元妃不必等他们用晚膳。
这时候,朱颜哪还有心思用晚膳,越发心神不宁,索性喊来曲姑,换了身衣裳,准备直接去开阳殿找人。
而此刻的开阳殿,很不同寻常。
大殿门窗洞开,冷凛的北风呼啦啦穿透进殿内,里面几盆银霜炭火烧得越发红通,六座连枝灯,许多烛火已被大风吹灭,零星剩下几盏灯火在风中摇曳,与发出昏黄光线的八角宫灯一起照明。
内侍宫人早已退出大殿,远远候在大殿之外,连刑恩都不敢靠近殿门口。
整个大殿内,皇上与儿子张稷相对坐在殿中央的一张席地虎皮矮榻上,身后是展开的四扇屏风,旁边摆放着一盏宫灯,席榻前放有一卷铺开的玉圣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阿稷,你告诉朕,你还要做太子吗?”狗皇帝语气很平静地问道。
对面,原本一脸震惊的张稷,目光从盯着那份玉圣旨上抽回,一抬头,一撞上皇上冷峻的眼神,心头咯噔了一下,加上外面冷风吹进来,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自出生以来,打心底第一回 真正生出害怕与恐惧来。
难怪……难怪阿耶没有直接立他为太子,难怪阿耶宁愿取京兆府十二县作为他的封地,把他留在京城,也没有立他为太子,他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竟是这样。
然而,他从记事起,就看明白一个事实,他不是因为是阿耶的儿子,才被阿耶喜欢,被留在京中,而是因为他是阿娘的儿子,才与众兄弟不同。
于阿耶而言,阿耶不缺儿子,五弟、六弟、九弟、十弟,只要阿耶想,阿耶可以有许多儿子。
于阿娘而言,他才是唯一。
子立母死。
如果真到这一步,他根本没得选,只怕阿耶也不容他选。
想到这,张稷整个人又打了个激凌,顶着阿耶审视而严厉的眼神,立即改坐为跪,直起上身,朝阿耶磕了个长头,才缓缓开口,“儿子,既要阿娘活着,也想要太子之位。”
“阿稷,朕告诉过你,这是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皇上并不满意,冷冷注视着儿子,又道:“高宗皇帝的显烈陈皇后是被赐死的,你亲祖母是在知晓这个规矩后,自缢而亡,皆年不过三十,她们身过之后,才被追封为皇后,儿子序嫡,才得以册封为太子,最后承继大统。”
“张稷,朕只问你,你会怎么选?”皇上的声音更冷了,犹比外面吹落的雪粒。
张稷感觉自己牙齿都在打颤,着实有点给吓到了,他不知道怎么选,他想要阿娘好好活着,也想要太子之位。
毕竟,那是离皇位最近的位置,坐拥天下,富有四海。
只是此刻,顶着阿耶烛照万里的圣目,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额上冷汗涔涔,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但打小养成的直觉告诉他,只能选阿娘。
不然,他将与那个位置无缘。
“儿子……儿子要阿娘。”
张稷是闭着眼睛喊出这句话的,而喊出这句话后,一瞬间,笼罩全身的那股灭顶之力卸去,所有理智回笼,睁开眼,甚至顾不上去揣摩阿耶的神情,凭着本能继续说道:“先有阿耶阿娘,才有儿子,儿子不能没有阿娘,儿愿一直以藩王之身参理朝政。”
纵然名不正,言不顺。
只要阿娘在一日,远在封国的兄弟,就无人敢来和他争那个位置。
张稷却又有些担心阿耶不满意,会嫌弃他没志气,待要再说别的,却听得殿外有动静传来,扭头望去,见是阿娘带人过来了,刑恩都没敢阻拦,只拦住曲姑等跟着的宫人内侍。
张稷如见救星般,松了口大气。
随着阿娘进入大殿,张稷仿佛看到了主心骨,正欲起身迎接,才察觉到自己手脚乏力,数九寒天,外面开始飘起鹅毛大雪,他的后背却被汗水给浸湿透了,开口唤了声阿娘。
朱颜近前,一把扶住儿子,目露关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儿子额头的细汗时,伸手就要去擦拭,“怎么出汗了?”
张稷慌忙闪躲开,“是炭火烧得太热了。”
“你来了。”狗皇帝抬头看着朱颜。
朱颜满眼狐疑的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回望了狗皇帝一眼,“这么冷的天,你们说个话,倒大开门窗,也不怕冻着了。”
狗皇帝没接这话,喊了声阿稷,“你先回天玑殿,往后你就长住哪。”天玑殿是七星宫第三殿,建造时,便是参照旧宫里东宫的配置。
张稷心头大喜,生出尘埃落地之感,连忙应声唯,退出去。
狗皇帝招手让朱颜坐下,又把刑恩叫进来,吩咐他把大殿的门窗都关上,灭了的灯烛重新点燃。
没一会儿,六座连枝灯烛,重新散发出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大殿。
朱颜目光被榻上的那份玉圣旨给吸引住了,意识到是什么后,猛地抬头望向狗皇帝,“你告诉他了?”
虽是问,语气却是十二分的笃定。
狗皇帝没打算隐瞒,颔了下首,让刑恩退去外面守着,才说道:“他是我们的儿子,他想要那个位置,这事本该让他知道。”
“你可以不用这么纵着他。”朱颜侧身望着狗皇帝,“九郎,你到底要做什么?”
“朕夜里不是告诉你了,怎么,担心朕做不到?”
朱颜连连摇头,狗皇帝要做的事,她从来不会去怀疑,他做不到,她只是担心,又会有多少人牵扯进去?
“你不用担心阿稷。”
狗皇帝摸了摸阿颜的面庞,把人抱进怀里,“你只有这一个儿子,选他作继承人,才能保你与朕,百年之后,香火永继,与国同休。”当然,他不会说,他甚至有想过,若是阿稷真不合意,他准备让阿稷给他多生几个孙子,从孙子里挑。
更不用说,阿稷像他,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他本就喜欢,纵使有几分自作聪明,他也能接受。
朱颜却未能安心。
哪怕亲眼看着狗皇帝在她面前把那份子立母死的玉圣旨砸碎,她总觉得,狗皇帝要废除这个规矩,不会是这么简单砸一份存放于皇家档案库的祖传圣旨。
也因着这桩事,十五上元佳节,她没有出宫,更没有去城外的太平观。
直到三月初,在前赵王张耀两周年忌日过后,有人告发周王世子以庶冒嫡,欺瞒朝廷,企图窃居爵位一事,大理寺、御史台与宗正寺迅速介入,查证属实后,周王世子被废除世子之位,贬为庶人,流放岭南,周王被褫夺王爵,降为淮阳国公,周国国除为三郡。
至于宗正寺,皇帝以失察之名,令宗正寺卿张浩卸任寺卿一职,着其留京安心守孝,另调清河王张易进京,接任宗正寺卿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