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152)
月香平日里闹的很,但一说道这种事,她还是羞得一塌糊涂,只是一直垂着头细声细气的回道:“奴婢全凭小姐做主。”
“那也要你喜欢我才能做主啊,你可要想清楚了,别怨小姐我没提醒你啊。我就再问一次:你能吃得了那个苦吗?”月香平日里可是最会躲懒的丫头,她确实有些担忧。
“奴婢愿为他分担。但是奴婢真心舍不得小姐。”
“我看大娘身子还扎实,你嫁过去之后还是可以过来帮我,夜里让小古接你回去就好,这样你也有份收入,能帮着补贴些家用了。”
主仆二人说话间已经过了小桥,来到街市。
天气晴暖,正是走亲访友的好日子,虽然没几家商铺开着,来来往往却有不少的人。
街边不时传来炮竹的噼里啪啦声,惹得狗惊恐的狂吠和呜咽。呛人的烟雾里充溢着浓浓的硫磺味,一刻也没有安静过……
“小姐——那不是老爷吗?”月香突然指着前面,凑到张金衣耳边大声说道。
张金衣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看到前面的赌坊门口,一个穿着单衣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被几个大汉抬着手脚扔了出来……
她愕然的望着月香“这就是张老爷?是‘我’爹?”这还是第一见到她这里的‘爹’。
月香用力点点头“是啊,”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老爷这次又输了不少,连袍子都输掉了。”
张家老爷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怕手上的泥,而后一边抱着臂打着寒颤,一边冲着赌坊的门用尽全身的力量吐了口唾沫,才骂骂咧咧又不甘不愿的走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望。这一望,他立马停住了脚步。
望着不远处正朝他走来的月香和女儿,他不由暗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张金衣走到已经戴正小帽挺起了肚子的爹面前,也随着月香一起见了礼。
“嗯”张老爷虽然方才才像只死狗一样被人拖了出来,这会子倒是神气的端好了架子。
“老爷可还好?”张金衣微微扬起嘴角,恭敬的问道。
月香暗道,看老爷那张被揍得色彩斑斓的脸和已经冻得乌青的唇,能好到哪里去。
“爹过的倒是还好,阿嚏!只是你兄长还在牢里……说起来你兄长也是因为女儿才进去的,这大过年的,你看,是不是也该拿些银子出来打点打点牢头啊。阿嚏!”
张老爷虽然尽量扬着下颌,想作器宇轩昂状,在女儿面前保持着往日的气势,但无奈衣着着实单薄,声音也在发颤,不住的打着喷嚏。
“他倒的确是因为我进去,不过老爷好像忘记了他是因为将他这个亲妹妹推进了井里才会坐牢的。银子我倒是赚了不少,但是不觉着应该用在畜生身上。老爷还是赶紧回去穿衣裳吧,免得惹人笑话是小,大过年得了风寒就不好了!”张金衣冷笑一声,转身往身后的轿子走去。原本想救济救济她这个爹的想法也荡然无存了。
“喂——阿嚏!你这丫头,还真是狠心!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姓张,阿嚏——若不是爹和你兄长将你送到胡家,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还可以开那么大的客栈!亏得你爹我还给了你那么多嫁妆。阿嚏……”张老爷满腹愤慨的插着腰指着张金衣大声的数落道。
虽然张老爷的声音大都被鞭炮声掩盖,但张金衣大概也明白他的那些话的意思。她扬起嘴角又笑着回转身走到张老爷身边。
张老爷心中一喜,心道真是不给她的脸嘴子瞧瞧她还不知天高地厚了。非要骂她两句她才乖顺……
“我倒是记得老爷先前就说了,我不在是张家的人了,老爷也没有我这个女儿。怎的这会子又爹前女儿后的,看来老爷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了。”
因为她特地走到了他跟前,所以张老爷听到真真切切,他这才明白,原来她根本不是来示好的,而是担心他听不见她的话才走这么近的,顿时觉着气血往脸上直涌,一口气差点憋了过去……
“啊,说道嫁妆,胡家拿来的聘礼可比我那——么多的嫁妆要多上好几倍啊,老爷可是因为我赚了不少涅。”
张金衣又轻笑一声补充道,看老爷子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哆嗦得厉害,这才又袅袅的走回到轿子跟前。她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轿夫大牛,吩咐他去赌坊将老爷的袍子赎出来。
张老爷看着大牛递过来的袍子,虽然想硬气的拒绝,无奈这会子他那不值钱的自尊心实在耐不住已经被冻僵掉的身子,犹豫了几秒还是猛然接过来忙不迭错的穿上了……
张金衣远远的又看了她那个爹一眼,叹了口气钻进了轿子里。她记起还要去买些治冻疮的药,趁着这几日天晴,赶紧给月眉送去。
焦郎中的药铺果然开着门,只是学徒药童都回去过年了,只有他一个人在。
看到张金衣,他忙迎上了前。
张金衣将带来的酒菜递了过去,笑着寒暄了一番,便说明了来意。
待焦郎中拿给她一些药膏之后,她便告辞准备回去。却被焦郎中硬要留下她喝几盅。
盛情难却,再说她和焦郎中一向很随意,于是爽快的答应了。
她将打发轿夫都打发回府去用膳,只留下了月香。打算待会儿和月香再慢慢逛回去,反正离家也没有很远的路。
三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话便开始多了起来,也不知是哪个开的头,他们竟然谈到了三爷休了她的事情上。
“三奶奶也莫要太埋怨三爷,他其实也是身不由己……这都是胡老爷的意思。我是李荣他们说的,那天早上三爷原本是要带着你去汉口躲一阵子的,但被胡老爷的人拦住了,他们重伤了李荣……后来胡老爷以谭龙李荣的命相要挟,三爷也是不得已才答应的……我后来也被老爷请去给他们治伤,昨儿才回。三爷一次都没有去看过谭龙他们,估计是被胡老爷故意瞒着,不知道地方……”
焦郎中原本不是管闲事的性格,但想到当初在瘟疫村里胡庭钧对张金衣的一往情深,觉着他们分开还实在可惜,还是希望能帮助他们。
张金衣之前便听过朱忆宗说过此事,只是知道并不详细。此番再听焦郎中一说,便知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那又怎样,既然已经签了休书,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不过,李荣谭龙他们可都痊愈了?”张金衣还一直惦记着他们的安危,方才听到焦郎中的话,猜想着应该是没事了。
“倒是捡回了一条命。他们昨儿也回了胡府,谭龙的胳膊上的筋骨都断了,要完全养好还需要一个月,李荣更是需要些日子恢复……”焦郎中觉着酒盏又向张金衣敬了一盏:“你也不要太难过,不要怨恨三爷,他也不容易。你是不知道胡老爷的厉害……不过,听说胡老爷已经决定将家业传给三爷了,这下他娘在九泉之下也可以闭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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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会再信
“三爷的娘?”张金衣瞪大了眼睛瞅着焦郎中。
“是啊,你没听三爷说过吗?他娘当年为了能让他安心待在胡府,为了能让大太太好好对他,在他走后就服毒自尽了。”
张金衣摇摇头,她这才发现她对这个男人知道的实在不多。
“哦,其实你不知也正常,三爷原本就不爱说自己的事,而且那个时候他只有几岁,应该是很伤痛的记忆吧,他就更不愿提起了,我还是听谭龙说的。”
焦郎中见她有些失神,忙又为她倒了一盏。
张金衣却没有动,望着酒杯发呆,今儿听到的这些事对她的冲击很大,一想到年幼的他遭遇那样的事,她的心里就阵阵的抽搐,对他的怨恨也少了许多。同时她也明白了胡老爷有多么讨厌她,为了赶走她竟然如此煞费苦心,甚至不惜要了谭龙李荣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