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11)
柳妈果然在屋里,她正坐在窗前一手举着小铜镜,对着镜子拔头上的白发。张金衣挑帘进门了半晌,她才不情不愿地放下镜子好似才见着要起身问安。
“妈妈不必起身了,我来帮你吧。”张金衣也不见怪,笑呵呵地紧走几步到柳妈身后,将正欲起身的她又按回到凳子上,就要帮她找起白头发来。
“这怎么敢当。”柳妈冷冷地拂去了放在肩头上的素手,直直地站起来转过身向张金衣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行了礼。
张金衣将柳妈的态度看在眼里,昨日她走的时候面色看着还温和,这回去一趟是又听了什么新的指示吗?算了,顾不了那些了,该说的还是要说。
“我今儿想去镇上走走,也想回府去瞧瞧,不会去很久的。我让月香陪我去就好了,不必吵扰大奶奶了。”张金衣想,她说回府总不会拦着她吧,这样柳妈也不会再说让大奶奶陪着了。
“回府?”柳妈不屑地扯起了嘴角,冰冷的话像刀锋一样刺向了张金衣“那两个丫头没有告诉小姐吗?老奴可是记得前些日子贵府的老爷可是撂下话来,小姐已经不是张家的人了,死活都不要再回去。小姐前两日的丧事还是我们老爷办的,贵府的老爷和太太可是连面都没有露的……小姐还是待在屋里将身子养好了再说吧。待会儿我们太太和大奶奶还要来看望小姐的。”
柳妈说到‘我们’这个词还加重了语气,试图用这样的对比让对方伤得更彻底一些。
幸而张金衣已经有了不指望娘家的思想准备,不过听到这番刺痛人心的话,她的心还是突突的猛跳起来,这心跳的速度一起来就没再下来,张金衣只得按着胸慢慢地走了出去。
“哼,自作自受!”柳妈瞥着张金衣的背影轻轻地冷哼一声,小声嘀咕道。看到张金衣这副倍受打击失魂落魄的模样,柳妈只觉着厌恶,根本没有泛起一丝的怜悯。
张金衣不知柳妈为何突然撕破脸,但可以明确地是她这趟回府,定然发生了什么。看来今日是出不去了,她郁闷地回到房里。
在房里打扫的月香见小姐捧着胸口,脸色也不太好,忙扶着她坐到床边,让她靠在床架上。“怎么啦?小姐,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张金衣靠在床架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这心仍是狂跳不已,难道是本尊这具躯体听到了柳妈这番话本能的反应吗?可是没有灵魂的躯体怎么会有反应,这说不过去啊。难道是饿得心慌?!想到这儿,月眉正巧将早膳端进了房里。
张金衣勉强挣扎着起身坐到桌前,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她坐了一会儿,还没有看到柳妈的影子,倒是月眉自己将张金衣碗里的清粥和一碟咸菜一碟小菜都装了一点到她的碗里,快速地吃得干干净净。
月香见月眉如此,也学着拿起勺子
“算了”张金衣心道,本来就是这么小的碗,再舀一勺就没剩多少了,平日里虽然最不喜欢吃粥,但她一贯不以自己的喜好为标准,该吃啥有啥吃就吃啥。
月眉听了浑身一震,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慢慢的接受了这种区别对待。小姐是真的失忆了,但显然她并没有全部忘记。月眉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兴师问罪(一)
原本是以为肚子饿了才心里发慌,可张金衣用过早膳后又在床边靠着休息了好一会儿,心跳仍是没有减速,感觉十分不好,但又没有其他的症状。她这才开始怀疑是早上那碗药的作用了。
是因为她没病吃药产生的作用,还是这药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她对医学没有什么研究,一时也难以判断,只能惶惶不安地靠着床架上,尽量的不动,等着药性过去。
“小姐——小姐——”张金衣不知不觉睡着了,月香推了推她,她才清醒过来“大太太她们来了。”
张金衣的心里还是像揣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喝了好几盏茶水才觉着稍稍好了一点。
月香扶着她起身走到隔壁的厅堂。
厅堂里的楠木大棺昨夜已经抬走了,大太太和大奶奶在香案两旁各占据了一个座位。面无表情的大太太身后还站了好几个粗壮的女人,很像庙里立在阎王两旁的罗刹,张金衣直觉这次大太太来者不善。
在大太太下首还坐着李郎中和另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月香扶着张金衣向大太太躬身行了礼,又扶着她坐到了大奶奶下首的空位上,显然这是特地给张金衣留的座位。
“妹妹脸色怎么这么差?”大太太还未发话,大奶奶已经瞧出来张金衣的精神很是不好,首先问道。
“没事。就是刚起身有些头痛胸闷,过一会儿就会好的。”张金衣用了些力气回答,声音却仍是细如蚊蝇。但是脑袋里还是很清楚,刚才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她不想告诉她们,怕这症状是因为没病吃药引起来的,不想让她们怀疑她没有失忆症,只想等几个时辰药效过了能自个儿恢复。而且现在看到这阵势,她更不想节外生枝了。
“萧郎中请去瞧瞧吧。”大太太手拿着细瓷茶盅优雅而细致地品着茶水,头都未抬。
张金衣瞅着陌生的中年男子坐到她旁边丫头刚搬来的圆凳上,开始为她诊病。
张金衣将昨日对李郎中说的话又对这萧郎中说了一遍,而且现在确实胸闷作呕,口干舌燥。
看来大太太果然怀疑她没有患上忘症,所以现在让两个郎中都来重新诊断一遍。
萧郎中刚触到张金衣手腕上的脉搏上,即深蹙起了眉头,还不时摇摇头……他不但拿脉的时间很长,而且问得问题比之前李郎中仔细得多,除了反复的问病症还将她的早膳一一问得清清楚楚,又让人将早上的药渣拿过来。
萧郎中拨了拨药渣,又拿起几片细细地放在鼻子里闻了闻,而后用舌尖舔了舔,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浮现出豁然醒悟的明朗。他将药渣又递到了李郎中面前,李郎中也和萧郎中一样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次比昨晚在胡府大太太面前还要检查得细致。之后李郎中也为张金衣拿了一次脉……
张金衣见到这番情景,意识到这药原来真有问题,看来未必是因为自己未病服药才会这样,而是这药本身就有问题,自己也太托大了,才会中招。是啊,凭什么自信对方不敢在药里动手脚呢?!自己不过是个被扔到角落里没有力量的弃妇而已,就算明明白白地警告对方,也可能会被无视看低。严格的说,对方也算不上嚣张,不正常地是过于关注自己的胡家才是。
张金衣开始检讨自己的失误,目前仍没有进入下堂妻的角色,没有正视这个身份在这个年代就如同刀俎中鱼肉的事实,这才是问题。这又要怨胡家的过分热心了……
现在想来昨日第一副药的药渣应当是柳妈拿去了。原来昨日柳妈是拿着药渣去检验了,发现问题之后又报告了大太太。不过,那应当愤怒拿药的丫头月眉才是,为何要这般冷眼对待受害的她呢?
“两位仙医,如何?”大太太见郎中们检查的差不多了,遂放下了茶盅,开始询问诊断的结果。
李郎中做手势请萧郎中先说,萧郎中也未推脱,他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拭干手上的污渍,对大太太和张金衣道:“小姐确实是患了忘症。但这药却并非治疗忘症的药,就这些药渣来看,这些只是普通镇静压惊的药材。”
“啊?!”月香不由叫出声来,很是疑惑,而堂上的其他人却并没有人露出惊讶之色。
张金衣瞬时明白,那少的一副药原来是忘症的药,也明白了张金贵偷偷对大夫说再开一副镇静药的目的,他并不是为了装潢面子假意关怀妹妹,而是为了偷梁换柱,用此药代替彼药。就是不想让她恢复记忆,她这哥哥真是煞费苦心了。不知道这药的问题是不是也出自这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