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少女走运记(115)

作者:刍不回

不等江景行回答,景鲤就继续道:“以前,有个女孩,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里,但是她的父母很努力,爷爷奶奶人也很好,虽然叔叔婶婶不怎样,但是日子还过得去。可是有一天,女孩的父亲染上了牌瘾。他玩的不大,但是没什么技巧,运气也不好,总是输,总是输,家里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几乎被他半年就全输出去了。奶奶和他的老婆,几乎要跪下来求他,别赌了,可是他不听。也许他反思过忏悔过吧,但家的吸引力哪有牌的大啊。他还沾沾自喜,他又没碰更厉害的,别人有的人甚至拿老婆孩子赌呢。他好自豪。可是赌牌的人什么时候还有底线了。欲望是永无止尽的。

“终于有一天,他还是碰了更厉害的赌法,就在女孩高三的时候。他第一次,赢到了很多钱。不过还没等他高兴两天,他老婆知道他这钱是赌大的才赢的,就和他吵起来。他会动手教育孩子,但几乎不动手打老婆,可那天他狠狠给了老婆一巴掌,他老婆被他打得精神恍惚,好几天回不过神来,在女孩就快高考的时候,恍惚中走错了地方,被人泼了一盆开水,毁容了。

“女孩知道后,鼓起勇气和父亲吵架,劝她的母亲离婚。她的父亲明知道她第二天高考,却还是打了她一顿。母亲被打过之后,确实也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女孩的父亲在她毁容后总是咒她,丑八怪,你他妈怎么还不去死。母亲终于提出了离婚。父亲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几乎迫不及待就拉着母亲把婚离了。实际上女孩的父亲早就出轨了,没多久就迎娶了一个寡妇,那寡妇见女孩的父亲真赢到了钱,又听说了一些老房子可能会拆迁的消息,想要房子,就嫁了过来。”

新婚燕尔,女孩的父亲好不得意,一家和乐融融,只是不久又去赌牌。不过他这次没那么幸运了,一夕之间,几乎家财散尽,又被人坑骗,欠下了高利贷。寡妇见状哪还敢想着房子,就算到时候拆迁也未必能填上这窟窿,她跑得比谁都快。但女孩的父亲不能跑啊,女孩的奶奶也跑不了啊。放高利贷的会管你家里是什么情况吗,女孩的奶奶被放高利贷的一脚踹得差点没命,女孩的父亲也被打得头破血流。没办法,女孩的父亲只好把房子滥卖了。可他拿这钱还债了吗,没有。他拿钱雇了一个外地人,装成他的模样,他留下家里病瘫在床的老母,跑了。”

景鲤哈哈笑:“可笑不可笑?”

江景行伸手擦了下她的眼角:“可笑。”

景鲤又道:“还没完呢。女孩的母亲心软,去把老太太接到了自己家,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做工,攒钱给老太太治伤。女孩的母亲父母早逝,老太太在她和前夫没离婚之前,一直对她很好。女孩渴望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实际上母亲的渴望并不比她少一丁半点。”

但好景不长,放高利贷的追上门来,女孩下班回来,就看到她的母亲和她的奶奶,不断地给别人磕头,磕得额头肿成沙包大,磕得血从肿包里流出来。那个放高利贷的看到女孩回来,还试图强、奸女孩。要不是隔壁邻居偷偷报了警,可能女孩就……”

景鲤胸腔起伏,手越攥越紧,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咖啡杯滚烫的温度。

江景行把她的手攥进自己手心,任由她指甲掐进自己肉里。

景鲤还没有说完:“也许老天爷可能是真的看不下去这家人的惨状了,终于施舍了一点善心。市里换了个严苛的大官下来,又恰逢上面扫、黑,放高利贷的都被警方端了。这一家祖孙三人终于逃出生天,留得一条烂贱的小命。

“家里不用还债,母亲和女孩每天努力工作,攒钱继续给老太太治伤。老太太慢慢地好了,当她终于能行动自如的时候,她却有些神志不清了,每天拄着拐杖,要出门找她的儿子。老太太出门过两三次,女孩和母亲再出门工作就会锁门,但那天女孩的母亲疏忽了,老太太又一次跑了出去,出去之后,就再也没能回来。女孩上晚班,女孩母亲找到了老太太,发现她被一堵墙压死了,死得很惨。

“而在那之后没多久,女孩的母亲也病了,癌症,刚开始,女孩母亲还能工作,后来就只能躺到床上。女孩拼了命的工作,疯了似的加班兼职,到处求人借钱,可是后来,她还是没能救她妈妈一命。她的妈妈为了不拖累她,甚至要给她下跪求她不要再送她进医院了,不要再浪费钱了,女孩不听,母亲就威胁她,再这样她就干脆自杀,一了百了。女孩只能把妈妈接回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死在自己面前。

“女孩某一瞬间,几乎想要跟着妈妈一起死了。可是她的妈妈在死前却让她好好活下去,要努力地活下去。”

前世肖芳临死的前两天,已经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趁着自己还清醒,拉着景鲤的手,对她说:“小鲤,以后你就无牵无挂了,以后你就是为自己活了,你好好努力,再难再难也要坚持。你不要觉得自己总是倒霉就垂头丧气,妈妈从没觉得我的女儿是扫把星,她只是好运来的晚了点,但终有一天会来的,只要你坚持,你一定要坚持。妈妈过不了好日子了,但妈妈希望我的女儿,还有能享受到好日子的那天。”

“她试图好好活下去,努力活下去,她等待着好运降临的那一天。她也希望自己有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景鲤眼前光影变幻,她已经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了,“可是她等到的是自己的死期,还死的那样可笑。”

景鲤道:“她时常觉得自己就是死了,或者正在死去,只是临死做了一个不知道是美梦还是噩梦的梦。”

她有时会觉得这是黄粱一梦,有时又觉得是真实的,她尽量不把从前与今天搞混,此刻却越来越糊涂。

她望向江景行:“这是梦吗,是梦吗?还是现在是真实的,故事里的那个女孩经历的一切,才是她梦到的。”

她喃喃:“我不想活在梦里,要是可以,让我干脆地死了吧。”

江景行站起身,松开她的手。

景鲤茫然地望着他:“梦要醒了吗,你要走了吗?”

江景行不言,绕过吧台,走到景鲤面前,向她伸出手。

景鲤小心翼翼地攥住他的指尖。

他手背上还有景鲤掐出的红印,因为皮肤白皙,就显得越发醒目。

江景行微一用力,拉她入怀。

“是不是真实的?”

他的手指总是凉的,但他的身体却是温暖的。

他揭了面具,吻落在她脸颊上,轻啄她的眼泪,他的吻是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们对视,景鲤眼睫轻颤。

安静的咖啡厅,一个带着淡淡咖啡味的吻落了下来。

有些苦,苦得景鲤忍不住瑟缩了下。

如果这是梦,这个吻应该是甜的才对。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江景行的声音轻而温柔,“我一定是真的。”

景鲤扯了下嘴角:“你才最像假的。”

“那就让假的变成真的。”

景鲤抬眼。

江景行道:“你要相信自己。”

景鲤望着他,眼里还有水光:“你不觉得我疯了?”

“我只知道你很难受。”

她是很难受,她还不能在肖芳面前表现得太难受,这个家总还要有一个人撑着。她坚持在这个时候出来见江景行,就是知道,在他面前,她才可以发泄自己。

江景行是个合格的听众,她现在稍微好一点。

她问江景行:“为什么突然找我过来,给林为仪庆生?”

江景行皱了下眉:“我没告诉你林为仪生日。”

“金远发短信告诉我的,让我一定到,说你想见我。”

江景行:“……”

景鲤笑了下:“你们没串通好?”

江景行转移话题:“我让你过来,是金远告诉我,你奶奶……”

他找人打听景家的丧事,确定已经办完了,才憋到今天把人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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