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总以为我心有所属+番外(44)
谢韶趁着换药的时候检查了一遍伤处的情况,确定一切都好,才重又包扎起来。
明明这时候不该想东想西,但是谢韶还是有点儿走神。
因为要包扎的缘故,段温这会儿直接赤着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彰显着力量感, 上面罗列着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横贯过的疤痕看起来甚至可能致命。
谢韶看过很多次这副躯体,但是或许是因为这会儿要包扎伤口的缘故,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考虑这些伤疤后面到底代表着什么。眼前甚至闪过几个血淋淋的画面, 恍惚间好似她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连感受都那么真实,疼痛、虚弱, 比那更可怕的是生命一点点流失的冰冷。
‘我会死吗?’
谢韶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么一声疑问,那里面甚至没有多少恐惧,是一种对死亡习以为常的漠视和强烈的不甘混杂的奇异情绪。
谢韶不太记得那到底是什么情况,而她是否真的被这么问过, 但是在大部分时候,人面对流逝生命的第一反应都是‘活下去,你要活下去’,那是种源于同理心的人类本能。
谢韶正晃着神, 突然觉得后背被压了一下。
因为绷带要绕过身体固定, 包扎时的姿势像是个拥抱, 谢韶本就重心偏斜地前倾着身,人又因为走着神来不及反应,被段温这么一压、直接摁到了怀里。
谢韶因为段温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气急,“你干什么啊?!”
但她只挣了一下,就不敢再乱动,害怕把人伤口碰裂。
段温倒是一点也没有悔改的意思,理直气壮地,“想抱了。”
谢韶脸有点热。被这么拥在怀里,药味儿和另一个人的气息混杂着涌入鼻腔,段温又是赤着上身,环过去的手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对方脊背,肌肤柔软的触感下是绷得硬邦邦的肌肉,对方身上的热度似乎要通过接触的部分传过来。
她张了张嘴,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闭了上。
半晌,才抿抿唇,小声:“你先放开我,把伤口包好。”
段温揽着人的手紧了紧,在谢韶没看见的地方,他表情因为忍耐有些狰狞,甚至忍不住咬着牙磨了磨。
真想把人就这么摁在身上、嵌进去。
但他到底还是记得自己这会儿是个“重伤”,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照谢韶说的松开手。
瞧着人低头在自己身前忙忙碌碌,动作小心的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段温又后悔了。
他倒是希望对方动作重一点,这似有若无的撩拨,就算是圣人也忍不了,伤好之前他恐怕得先憋出病来。真不知道这苦肉计到底在折磨谁。
忍得手臂上青筋都绷起来了,段温心知再不做点什么转一下注意力、教发热的头脑降降温,他恐怕又忍不住做点什么。
他带着点调笑道:“怎么?韶娘心疼了?”
段温知道谢韶一向不怎么爱搭理他这些半是调.戏的话,叫“心肝儿”的时候从来不答,只恨不得把命给她的时候也都是别开脸不看他。大抵是剖开一颗心、血淋淋地送到她手上,她也只会嫌弃。
嫌脏。
也是,毕竟上面缠着那么多血债。
但是在这世道上,干净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不是人人都像韶娘,开个工坊像是开善堂似的,又天天想着怎么教收成多些。当然,他也想收成好,多一口粮就能多征个兵,就多个人为他卖命——他想着送人去死,韶娘却想叫人活。
瞧瞧,多配啊。
韶娘怎么就嫌弃了?
她真以为李豫那玩意干净吗?不干净的。世家杀人都是用的不见血的刀子,韶娘只是没看见罢了。就如那封信,那狗崽子倒是“情深意重”了,但却分明是逼着韶娘去死,谢家不也是这样?
好韶娘,可别犯傻。
他们都不要你了,你只能跟着我。
……
段温垂眼想着这些,神色渐渐沉下,在思绪朝着更危险的深渊划过去前,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应声,“嗯。”
段温有极短暂的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回应的含义,也或许是听出来了,却不敢相信。
他从鼻腔中发出点像是疑问的动静。
谢韶“嗯”了声之后,发现话也并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她都失恋两次了,难道还怕第三次吗?
谢韶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向段温。
她手心轻轻地覆在被绷带包好的伤处,没敢用力,只是虚虚贴在上面,她温声:“我心疼了,下次别再受伤好不好?”
轻柔的声音传到耳中,仰面看过来的表情尽是关切,黑白分明的眸中映着他的影子……
要不是肩上的伤口提醒着什么,段温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段温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舌尖抵在齿根狠狠骂了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他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但是他早就控制不住,几乎是一把把人捞过来亲上去。
谢韶猝不及防的没来得收手,掌心一下子按了实。
她连忙缩回去,但是段温却没松手,这时候的疼痛反倒成了一种让人清醒的刺激,他的动作甚至带上了几分狠戾的意味。
谢韶因为对方这突然的举动僵住,但是即便反应过来,却也因为段温身上的伤不敢挣扎,只拼命地往后仰着头,在那几乎是撕咬的亲吻间隙大声试图提醒,“伤!……裂开了……唔……”
段温:去他的裂开!拿刀子在他心口搅都行!!
*
段温因为“伤重”在别庄修养了足有半年的时间。
这次刺杀也因此被宣扬得天下皆知,段温这个柱国大将军、幽州刺史,被朝廷以封赏为由、设伏暗杀——显然是因为青州之乱已了,段温这个平乱之人没了用处,被朝廷鸟尽弓藏、卸磨杀驴。
再想想段柱国当年救助长安之功,朝廷这般寒了功臣心的举动只让天下人不齿。
一时之间,大齐朝廷那本就不高的声望又雪上加霜。
谢韶不知道传出去的话有多少人信了,但朝廷那边不无辜,段温这个“受害者”也绝对不是一朵清清白白的盛世白莲。
起码他这个“重伤”就很有问题。
别说半年了,要不是段温总是不顾伤口的胡来,恐怕大半个月就能好。
不管这半年间外面怎么猜测,段温在这个看守严密的别庄上待得安稳,那闲适的姿态让谢韶都差点以为这人就打算这么在这养老了。
眼下显然不是什么养老的好时候,呆了半年之后,也差不多要走了。
但是临到离开,段温还给谢韶一个大惊吓。
他抱了一个孩子回来,确切的来说是个男婴。
上来就直接开口,“这是咱们的儿子,韶娘瞧瞧喜不喜欢?”
谢韶张了张嘴又闭上,震惊过度别说说话了,她连现在自己的表情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她确实感觉段温这段时间在谋划什么,没想到对方不声不响的搞了这么大一个事儿。
段温那边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算是“解释”这事的前因后果。
“年后的那场刺杀,夫人受了惊又被诊出来喜脉,只是脉象不稳,这段时间都在别庄里养胎。”
“……夫人这一胎怀得艰难,免得有人动心思,便一直秘而不宣。这会儿孩子生出来了,夫人再养几日,咱们也该回去了。”
谢韶:居然还挺合理?这就离谱!
段温又笑了笑,“多亏了夫人心善,还在庄子上设了产房,供那些怀胎妇人们生产。”
他家夫人果真是开善堂的。不过这倒适合掩人耳目,不然又得死一批人,韶娘知道又要不高兴了。
谢韶:“……”
她还在捋事情的发展脉络,她到别庄的这半年确实见的人少之又少,连玉簟和李氏姐妹都没带过来,作坊那边的事都多是书信交流,她本来以为段温这是因为先前那场刺杀警惕,但这会儿看,分明是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