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总以为我心有所属+番外(35)
李豫想着,神情又有些怔忡。
想来是韶娘在这里过得不好,要不然那丫鬟也不至于如此谨慎。
袅袅琴音尚在耳畔,诗笺上的簪花小楷清婉秀丽、连香气也清雅极了……
那些刻意回避的过往浮上心间,李豫心神也跟着恍惚了。
当日车架驶离长安,他也曾将自己锁在屋中,浑浑噩噩数月之久。
听家仆说起韶娘被胁迫上马车的情形,更是让他心神大震,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将人带走。
但这些消沉颓靡终究被父亲一巴掌扇醒。
李豫恍然间明白,这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还是他太无力。若是他是如父亲一般的朝中重臣,那段贼安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抢他的未婚妻?
不识礼法!不知礼数!!此举又与胡虏何异?!
可偏偏整个朝堂竟无一人出言反对。
父亲老了、谢伯父也是,就连御座上的那位都不负当年的雄心壮志。
早些年的那次长安之危到底磋磨了这群人的心志,让他们再无锐意进取之意。
这些老去的人终究该退下了。
如今之事若是得成,他日太子登基,必不忘他的功劳。而段温不过一介莽夫,这等靠着兵匪起家的武夫这些年也不知凡几,但却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不过逞一时之风光罢了,早晚都得成为他人的刀下亡魂,等到了那时候,他定会将韶娘接回去的。
只消韶娘在这里等上几年罢了。
韶娘毕竟是谢家的女儿,那姓段的不敢对她如何的。
她这几年受的苦,他日后会补偿她的。
想通之后,李豫神色越发坚定。
既然玉簟不行,那就换谢氏的其他人,韶娘身边又不是只有那一个使唤丫头。
*
李豫的所作所为当天晚上就被原封不动地放到了段温的案头。
一同递过来的,还有朝廷使团中其他人的行踪。
王宾早先看了朝廷来使的名单就忍不住摇头,这会儿瞧瞧这群人入燕城之后的所作所为都要叹气了。
这大齐朝廷可真是烂到根子里了,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想着内斗,那早就岌岌可危的位置,还真有的是人抢着上去坐。
看这些人的小动作便知,主公先前那次入京作秀,还真被他们当真了。
那些人也不想想,若非有数万铁骑陈兵边界的底气,主公怎敢只率几百轻骑入京?
王宾把这些送来的情报从头翻到了尾,突然“咦?”了一声。
他竟然没在里面看见本该最着急的那个,难不成萧家皇室的那一溜歪瓜裂枣中竟还出了个能看透的聪明人?
王宾这么想着,却听上首一声冷笑,抬眼就瞧见段温那皮笑肉不笑的森寒表情。
王宾:?
他一时倒是愣了,萧家那些内斗当乐子看就是了,怎么还动了真气。
只是一转念,他就想起了自己手里的情报到底缺了哪一方,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忙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差点都忘了,这次东宫选来的人身份特别了点儿。
看段温的表情,对方想走的路子也很清楚。
枕边风么,太常见了。
本来嘛,瞧这段温这段时日挖空心思讨好人、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架势,王宾觉得这绝对是个好主意。
但是这个好主意也得分谁来实施啊。
东宫送来的那个人,真的不是来送祭的?
王宾在心底唏嘘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别在这上面发表意见的好。
只是觑了两眼上首那位要杀人的表情,他终究还是开口尽了点劝诫本分,提醒道:“这人不能死在咱们地盘上。”
起码明面上不能。
他真怕这位忍不住,提着刀把人当街砍了。
段温笑了声,反问:“怎么会?”
王宾咬了咬后槽牙才忍住那口嘶气。
这笑得也太他娘的渗人了。
那边段温已慢条斯理地开口:“当年于植被诬陷反叛,明明他已上述陈情,自请为质京中,可李太尉却忧心对方事后报复,先是假意赦免于植,却暗中遣人杀其父母妻小,逼得于植不得不反。如此生死大仇、杀父屠子之恨,现下李太尉嫡子在外,于植怎能忍住不报复?”
王宾:“……”
懂了,他这就去安排泼脏水。
作者有话说:
段狗:动手之前先把背锅的安排好。
第29章 簪子(加更)
虽然明白了段温的意思, 但是王宾还是提醒,“于植就是再‘能耐’,手也伸不到幽州来。”
段温要是真想把这口锅扣到于植头上, 起码得等使团出了幽州地界再动手。
段温瞥了人一眼, 没说话。
王宾明白了。
就是明白了才觉得牙疼。
这位主儿杀人一向不留过夜。
足够他等上小半个月的耐性,王宾都快想不起来上次有这个待遇的是谁了,总归最后的下场很惨。
王宾回忆着过往种种,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屏住气退出去。
他快别在这儿招人眼了,免得这位一个不高兴把他牵连了。
段温没理危机意识过于强烈的王宾, 他把消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将纸张卷着递到一旁的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他当然忍得住。
毕竟韶娘还不知道呢。
不知道她一心一意念着的情郎,这会儿正想着怎么利用她。
这人既然如此做了, 他也好趁机让韶娘看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要不然岂非辜负了这狗畜生的一番“心意”?
想着, 段温禁不住带着些感慨意味地叹息了一声。
他都说了, 这世道上没有一个好人。
韶娘这样,没有他护着, 在外头是要被欺负的。
再细看看人神情,嘴角边竟是噙着笑的:这不是挺好的么?
*
玉簟不知道女郎知不知晓李郎君此刻就在燕城。
但是瞧着女郎每日照常往工坊去的样子,像是全不知情。
玉簟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紧张。
女郎不知道此事最好,但是若是万一不慎在外碰到李郎君, 就不好收场了。
可玉簟也不敢出言阻拦。
女郎一向极聪慧,若是本不知道,反倒因为她的话察觉了什么,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百般纠结之下, 她最后也只能心底祈求李豫快快离开燕城。
许是因为心底挂念着这事, 过往一些未注意的细节又被从记忆里唤起。
这日瞧着李桃李杏姐妹正清点着女郎陪嫁时带来的首饰, 玉簟心头一跳,她想起了自己先前干的一件蠢事——她将李郎君赠女郎的那根银簪子一块带来燕城了。
李桃先一步注意到了那边僵立的玉簟,忙起身迎,“玉簟姐姐,怎么在这儿?可是有事吩咐?”
玉簟定了定神,端起了笑走过去,佯作自然道:“也没什么事。倒是你们两个,怎就突然想起清点首饰了?”
跟在姐姐身后一步的李杏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她探着头开口,“是郎君的吩咐。前些日子,长安传来些新的首饰花样,郎君准备给夫人再打一批头面,只是夫人嫌靡费,便拒了。郎君又道是‘不若把旧的里挑几样不喜欢的融了,这样也费不了什么’,夫人这才同意了。我和姐姐这会儿正清点着呢,一会儿送去给夫人过目。”
玉簟听完这些话,身侧的手指都跟着颤了颤。
但是总算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在面上露出什么,只是凑到了近前,勉强笑道:“我也一起罢。我对娘子的喜好熟些,正好有些个娘子极喜欢的,便直接拣出去,也不必娘子多费心挑一遍。”
李桃李杏自然连声道好。
两人自知自己半路出家的情分比不得玉簟这从小就跟着主子的,平素都以玉簟为主,这会儿亦是如此,对玉簟这提议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但是等从头到尾清点完了,玉簟却有些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