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结局（下）

傅04笑容凝固, 终于有些不耐烦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啧’：“榕榕，说句心里话，傅和玉这家伙眼光不错, 我也挺喜欢你的。但你一直这么让我恼火，我真的有点不高兴了啊。”

谁管你高兴不高兴？楚榕扯嘴假笑。

“恼火是吧？恼火就对了。”楚榕一边淡定地说话一边自然地从傅如晦手里接过许不澜。

04倒是也没有太警惕楚榕这个动作, 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傅如晦抱累了, 让楚榕换班而已。在04眼中，对人类的分工合作就理解到这里了。

更何况楚榕仅仅微微一笑, 和傅如晦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04好像还有一个一生气就容易放松警惕的毛病,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把面前的一男一女加一个小孩放在眼里。04了解男女主的性格，傅如晦性格稳重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这在04看来没什么好威胁的, 就是个窝囊废罢了。楚榕嘛, 在他眼里, 女人没什么用处, 就算聪明，也不可能对他这个顶级阶梯里的系统产生任何的威胁。

“榕榕，不得不承认，我刚才确实是有一分钟的恼火，”04曲起一条腿，将自己的手肘放在膝盖骨上，两只手掌交叉相叠，中间托着自己的下巴。“但是还不至于到因为你生气的地步, 你知道, 谁会和一只不小心运走你掉落的面包屑的小蚂蚁计较呢？”

04的声线是属于傅和玉的, 一旦说的轻慢就仿佛是傅和玉本人在讲话。由于傅和玉在楚榕面前说话的时候更偏于温和一点，所以听到04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楚榕只觉得一阵不适。

和玉就算是做了和04合谋的事情，楚榕也不觉得04可以这样随意使用傅和玉的身体。

——即使傅和玉应该死，那也不能用04的内芯去死。

“你的时间不多了，榕榕。”傅04晃铃铛似的晃了晃手里的绳子，手指明显松了几分。似乎是心理作用，楚榕可以清晰地听到落地窗外咆哮的风声，还有楚桾的惊呼。

他下坠了几厘米。

如果04彻底放手，那么楚桾将会从顶层急剧下落，和风一起，被风带走。

楚榕抿抿唇，“你真的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傅04扬眉，不然呢？秉承着人类的优良谦虚品质，04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我当然不会这么觉得，只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榕榕，我已经给过你太多太多的耐心了。”

“好。”楚榕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闭上眼睛微微点头，轻轻吐出一个字，傅04双眼一亮，甚至还冒着点点的幽蓝色的光芒，他嘴角的弧度犹如裂口恶魔一样，看着凡人走进他的圈套，尽管那个圈套是最俗套不过的，也能让其心甘情愿地踏进去。

落地窗的面积非常的大，傅04坐在左边，右边留出了极大的空位给楚榕。

“就从这儿跳吧，现成的。”04笑眯眯地道。

成功好似已经近在咫尺，04终于可以回到阔别已久的主星去了。他的眼里第一次出现这么强烈的、对未来的期待。

“啊，对啦，你手里还是不要抱着别人的小孩往下跳了，”傅04看似很善良地道，“先把小朋友放下来吧。”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系统这种东西，我在上百万本的小说里都看腻了。”楚榕紧紧抱着许不澜，像是在汲取力量。她忽然勾唇一笑，“像你这样的坏系统，一般是活不到大结局的。”

“你说什么？”傅04怡然自得的表情一顿，随即坐直了身体，下一秒他猝不及防地被一个人撞倒，整个人连带着凳子一起被掀翻在地上，四脚朝天的样子像个乌龟，缠在手上的绳子也被人一把夺走，一切发生在两秒之间，04倒不是反应不过来，只不过他刚准备伸手，脸就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下一拳头，又在额头上。

他先是听到楚榕叫楚桾的声音，随后又听到了楚榕叫大哥的声音。

大哥是楚枫，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傅04在懵懵之中，又被揍了几十下，这一次，他竟然觉得自己的主机有点嗡嗡的感觉，尖长的鸣笛声在他的脑子里拉响，这是自身运行程序受到威胁时，才会不要命地在他脑子里狂响。

04不明所以，根本就没有能威胁到他的存在，为什么主机一直在响？

是准备坏了吗？

“小桾！”

04确实是被傅如晦撞翻的，两人没有交流，傅如晦同样也做出了傅04意料之外的事。

两人出其不意地将04制倒，再把他手上的绳子夺过来，这一连串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是不需要商量就能同时存在在双方心里的默契。

傅如晦和楚榕合力将楚桾拉起来，楚桾早就全身无力，冻得手足僵硬，因此在需要配合的时候使不上劲，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人拽上来。

楚桾根本站不住，傅如晦驾着楚桾的肩膀，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楚桾身上，也只能稍稍缓解一下楚桾瑟瑟发抖的身体。

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被吹僵了。

楚桾怀疑自己会得面瘫症。

他抖动着发紫得嘴唇，想说点什么，嗓子却像是被烟熏火燎过，沙哑不堪。

“姐、姐……”

楚榕正帮楚桾揉搓着他僵硬的手臂，离楚桾很近，所以能够听得见。

“小桾，没事了。”楚榕给了楚桾一个拥抱。

“对不起，姐。”楚桾埋着头，抵在楚榕的肩膀上。他想，自己是想流眼泪的，但是大概是因为刚刚已经流的够多了，所以现在一滴也没有了。

他的嘴唇颤抖着，既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也有心里的愧疚。

楚桾长大这么大，经历了这么多的回溯，从来还没有遭过这罪，估计是吓坏了。楚榕不无心疼地想。

“没关系，小桾。”楚榕除了这一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一点不觉得楚桾拖累了自己，反而楚桾多给自己找点“麻烦”让她更加好受一点。

他二十岁的年纪，经历了那么多她不知道的痛苦，楚榕知道嘴上的安慰是最无力的，楚桾从小是个犟孩子，和大哥如出一辙。从他们相认后，也就只有坦白真相的那一个晚上，楚桾显露出一点脆弱而已。

楚榕表面上大大咧咧惯了，实在是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忘记楚桾的歉意和对楚桾的感情——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太远了，时间没有往前走，一直在不停地倒回再前进，这林林总总地加起来，已经足够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变得陌生和疏离。

更别说楚榕是强行将从前几十年的记忆换成现在的样子，她尽管心理知道自己是谁，可是04给楚榕输送的剧本也无法直接从脑子里给剔除出去。

她身上的割裂感太重，就连自己也没有办法融合。

楚桾听到她回复的五个字，鼻息重重地一吸一吐，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傅如晦静静地看着两人，许久他动作轻手轻脚地将楚桾的手臂放到楚榕肩膀上，完整地将楚桾交到楚榕的怀里。

背后还上演着叮铃咣啷的响声，乒乒乓乓的像是在砸不锈钢的盆。

“大哥。”

傅如晦走过去先是往仰躺在地上连头都不知道护的傅04身上轻踹了一脚，他垂着眼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04渗出血丝的额头，然后拉着了楚枫不知疲倦和疼痛疯狂抡着胳膊的手——上面的血迹更多。

楚枫早就在机械的动作中失去了面部感情，突然被傅如晦这么一拉，楚枫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他缓缓转过头，眼中的狠厉还没褪去，看上去分外凶恶。

傅如晦看着楚枫的眼睛，“大哥，你的手再打下去就废了。”

楚枫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似的，他抬起早就没知觉的右手，指节已经血肉模糊，一片烂肉，血和肉沫已经分不清，04的脸上和额头上的血迹不全是自己的，更多的是楚枫的。

楚枫已经不顾及自己的右手了，他是在拿自己的□□与04钢铁脑壳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