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遥，我要离开了。”

褚菁遥终是不顾宛陵霄的手，猛地抬头，瞪向宛陵霄，却是抿唇。

只见宛陵霄望着她，竟是潸然泪下。

这她从未见过的小狼，伤心的小狼。

安静，安静许久。

褚菁遥才问：　“……离开，什么意思？”

宛陵霄低声说：“我曾说，与你共见白日，我会做到。但是，但关于……”

他没说下去。

但是，关于那些“永远”的誓言，他想做，却做不到了。

褚菁遥突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低头，看到了宛陵霄身上的杀寸阴逐渐散去，银铠上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的血，身上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伤——那被繁阳红日灼烧的伤。

他低头，愕然，似乎是没想到这一切那么快发生，不舍地看了褚菁遥一眼，便似想随风而去。

褚菁遥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暴怒大喝：“不准走！！你敢告别，为何此景不敢让我看！”

她几乎走火入魔，那从未有过的走火入魔的滋味，让她全身都爆发蛇尾。她猛地缠住了那将走的宛陵霄，设界不让他离去。

她张唇，却见他身上的血越来越多。她想施法按住那血流，但没有用，根本没有用。

“宛陵霄！”褚菁遥终是崩溃地尖叫，眼泪也落下，“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吗？留给我的吗？你之前说得如此好听——却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吗？！”

宛陵霄倒地，似乎再无法支撑，却瞪着她，也奄奄一息地咬牙流泪：

“褚菁遥，我本想无声离去，但终是……终是忍不住多看你一眼。”

“我不想你看此情此景。”

“你为何非要看？”

宛陵霄闭眸。不知为何，他和褚菁遥似乎有吵不完的架，此时，他们都还如此。

最终，他抿唇：“对不起，如此狼狈地……和你告别。”

褚菁遥张唇，已发不出声音。

她瞪着宛陵霄，眼中渐渐射出了怨毒的光芒。

“宛陵霄！你说过……”她气喘吁吁，大叫，“你说过，永远陪着我……我也说过，如果你食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惨痛的代价。”

宛陵霄听到此言，无奈地闭了闭眼。

却是轻声道：“我也想……感受你的代价啊。”

“但对不起……菁遥。”

“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是用尽全力，轻轻抚上了褚菁遥的脸，送出了最后的祝福。

“以后，哪怕我不在，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乱嫉妒旁人，祸害旁人……你是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你也没有你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

“还有，既然已从黑暗奋力出来，那便粉身碎骨，都不要再回去。”

“你配得上月光，配得上一切。”

宛陵霄眷恋地望着她，终是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爱你。”

褚菁遥喉头发哑。

她却嘶喊道：“宛陵霄！宛陵霄！！”

宛陵霄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他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而更残忍的事，却是在后头。

他的身体，消散了。

血不见了。

闲邪不见了。

宛陵霄，也不见了。

只余下一地光辉。

那是他被烧亡的魂。

……

宛陵霄，其实早在他“踏明朝”之际就死了。

他的死因，是繁阳的毁世一击。

悟“踏明朝”后，他履未来，却看见了繁阳毁世和击杀褚菁遥的那一击。

宛陵霄，终是选择了——“献长生”。

但繁阳之力，那是原世界线中最后之战，早已成长数倍的他才挡得住的。

他没抗住。

褚菁遥活下了。

但他的代价，便是死亡。

在死前，或许说明白自己必死后，他想起了诺言。

于是他硬撑一口气，在死前再跃向胜后的光阴。

他陪着褚菁遥，以杀寸阴遮盖伤口，与她共见白日。

但最终，他的杀寸阴没撑下去，没撑到他舍得离开。

他还是让她看到了最狼狈的时刻。

他与她告别了。

但褚菁遥这个无心之人，不会为他伤心许久吧？

或许十年，二十年后，她就会彻底忘记他了。

宛陵霄竟庆幸，褚菁遥……从没回应过他的感情。

……

宛陵霄所在之地，已空无一物。

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就连一支明月箭都没有留下。

褚菁遥无声地坐在草地上，望着远处的朝阳，一句话都说不出，一句都说不出。

她张唇，捂住胸口，抓住胸口。

但见漫山遍野，旗帜起，遥遥传来呼声：

“新皇万岁——”

黄金台南山，太阳初出，光赫赫。

此为此界之新日。

正徐徐上升，朗朗照耀万里疆土。

作者有话说：

he

——

第191章 巳皇（大结局）

时年七月, 褚菁遥称皇。

黄金台新君杀旧君，并非少见。

但她此举，依旧震动了五州, 只因她之前是众人眼中罕见的仁君。

但褚菁遥很快显示, 她并非单纯一个“仁”字那么简单。

她与她手下军队和盟军，在弑先皇以后一路朝北，沿途有前人皇派官员降临试图阻拦, 而不过三日，奇迹般的三日, 可谓雷霆之速, 她便已推到了不夜城。

沿途，不少官军就地叛变，宣布对她效忠。

到不夜城时, 北城门大开, 她的一位亲信将军已控制了半个城, 制服了不安分的宗室, 亲迎叩拜，请她重回黄金台。

而也是这可怕的军|事能力，让褚菁遥手下军队在未来百年乃至史书都有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称号——“黄金之师”。

褚菁遥进入了不夜城后，便也展现了她的最大长处：

极强的政治手腕。

她任命四位总理事务大臣：胥影、邱霭、原内阁一位老臣和原繁阳教一位位高权重的护教。

大臣权势交错，以最快的速度安抚了各方的乱局。

老臣、护教至高位, 审时度势。

邱霭世家大族, 威望高。

他们之中, 最特殊的便是胥影。

当看到胥影光明正大出现在褚菁遥身旁时, 举朝哗然。

有人看过往, 道新君对旧主早有不臣之心。

有人却观未来, 道褚菁遥此举, 只怕是在向众人显示，胥影为臣，黄金台将立志收行荒——

当然，这是后话。

褚菁遥至黄金台，改年号“朔观”，八月行登基大典，众臣拜。

因她是少见的非龙年生人皇，众人也尊称她为“巳皇”。“巳”为“蛇”之地支。

她手腕非常，登基初期，采取仁政，不滥杀，不清洗，却可全然控制局面。

而转月，她便对朝堂再次雷霆出击，却是马不停蹄地开始整顿吏治。

黄金台抖三抖——

非邪也将开始真正的“黄金时代”。

只不过，有大臣称，虽百废待兴，朝堂生机勃勃，但见新皇本人，话却变得极少。

有宫人无意于御花园瞥见新皇，常见她安静地抱着几只黄泉狼，看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

朔观元年，褚菁遥整顿吏治，从罗阀西境贪污案查起，连根拔起一群金银窟中翻跟斗的庸官佞臣。

二年，她推出了一系列考察官员的制度，大大地轻扫了前人皇时期行政框架的弊病，全面提升行政效率，此框架之成熟，在后世也被沿用和称颂。

而后几年，对内，她清丈土地和灵眼，重订官衙和军队修行者选拔制度，整改平民教育。

对外，她以南陵长老之位抓南陵权，以人皇之名收行荒。

短短十年，文治武功，她皆出非凡成就。

大权在握，国库充盈，四海之内，欣欣向荣，海晏河清，史称“朔观盛年”。

然而，褚菁遥登基十年后，众人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人皇她总是神秘消失。